青铜镜的寒光刺得灵素魂魄发疼。她眼睁睁看着黑衣女人捏着针管的手指微微用力，针尖刺破自己手背上的皮肤，黑色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爬升，像条钻进血管的毒蛇。肉身的眉头突然痛苦地蹙起，原本舒展的眉心拧成个深谷，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露出半颗牙齿——那是她疼到极致时的习惯，和小时候摔破膝盖时一模一样。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床单上那些细密的血点正在慢慢移动，顺着棉质的纹路连成细小的符咒，暗红色的轨迹在雪白的背景上蜿蜒，与顾家祭坛地砖上的纹路分毫不差。“她要杀了我的肉身！”灵素的魂魄发出凄厉的尖叫，透明的手臂猛地向前伸展，指尖几乎要触到镜面，“放开我！我要回去！”
沈砚死死拽住锁链，阴气在他掌心凝成冰碴。他的魂体因过度用力而泛起裂纹，黑雾般的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锁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符咒的金光被染成诡异的紫。“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他嘶吼着将灵素往回拉，防护罩在两人周围剧烈震颤，淡蓝色的光膜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痕，“那女人身上有镇魂香，你的魂魄碰上去会被撕碎！”
话音未落，青铜镜中的景象突然剧烈晃动，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画面切换的瞬间，灵素看见顾家律师正站在警局的证据台前，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指点着张放大的照片：“警官请看，这就是被嫌疑人灵素盗取的祖传玉佩，价值连城，上面还刻着顾家的族徽。”
照片上的“玉佩”分明是母亲留给他的旧项链，银质的链身已经发黑，链坠是片小巧的柳叶，背面刻着的“素”字被刻意用墨涂抹过，边缘的划痕还清晰可见——那是她小时候换牙期咬出来的印记。灵素的魂魄猛地向前倾，锁链瞬间绷得笔直，符咒的金光勒进她的脚踝，疼得她几乎溃散。
“那是我妈的项链！”她的声音穿透锁链的哗啦声，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律师突然露出抹得意的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我们还有监控录像，显示嫌疑人案发当晚曾潜入顾家老宅，形迹十分可疑。”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警察，“现在嫌疑人畏罪潜逃，恐怕是想销毁证据。”
“他们伪造了证据。”沈砚的声音贴着灵素的耳畔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他的阴气防护罩突然收缩，将两人裹得更紧，“只要你的肉身死亡，就会被直接定性为畏罪自杀，连翻案的机会都没有。”
“咚——咚——”
阎王突然用判官笔敲击王座扶手，乌黑的檀木扶手瞬间浮现出裂纹。殿顶悬挂的九十九面青铜镜同时发出嗡鸣，镜面的光浪层层叠叠地涌来，映出更多令人窒息的现世困境：沈砚以律师身份存在的阳间档案正在被电脑屏幕上的光标一点点删除，蓝色的进度条像条毒蛇吞噬着他的过往；银行 ATM机吐出的凭条上，“余额不足”四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他租来的公寓门口，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将黄色封条贴在门把手上，封条边缘的胶水泛着冷光。
“顾家动用了所有关系网。”阎王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带着青铜钟般的沉厚，他手中的判官笔在空中虚划，“通缉令”三个猩红的大字凭空浮现，在阴气中慢慢凝固，“从现在起，你们是阳间的逃犯，没有身份，没有容身之处。”
灵素的魂魄突然像离弦的箭般冲向殿外，沈砚的阴气锁链被绷得笔直，链节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我必须回去！”她的透明发丝被阴风掀起，像无数条飘动的白绫，“我可以不在乎自己被污蔑，但我不能让他们这样糟践我妈！那是她用命换来的项链！”
忘川河突然掀起巨浪，灰黑色的河水裹挟着残骨与断发拍向殿门，无数只青灰色的手从水中伸出，指甲泛着青黑的光，死死抓住灵素的脚踝往下拖拽。她的魂魄在拉扯中变得忽明忽暗，透明的小腿上浮现出青紫的指印，像被勒进了肉里。
“灵素！”沈砚纵身跃入忘川，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他的魂体。他用自己的黑雾将灵素紧紧裹住，阴气在水中炸开银色的光，将那些冤魂的手烫得发出“滋滋”的声响。就在这时，他看见那些冤魂的脸正在扭曲变形——有的变成了便利店被砸时抱着头哭泣的小雅，眼泪混着碎玻璃碴往下淌；有的变成了被威胁的房东太太，佝偻着背在租赁合同上签字，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还有的变成了精神病院的护工，被顾家的人堵在走廊里扇耳光，嘴角的血滴在干净的白大褂上。
“这就是顾家的毒计。”沈砚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的魂体被冤魂的指甲划破，黑雾像墨汁般渗进忘川水里，“他们不光要你的命，还要让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让你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灵素的挣扎突然停住。她看着那些因自己而受苦的面孔，魂魄的轮廓剧烈地颤抖起来，透明的脸颊上滚下两行水珠——那是魂魄的眼泪，落在忘川水里却没有消散，反而像珍珠般沉入河底。“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重的愧疚。
就在这时，判官突然从袖中扔出枚黑色令牌，令牌在空中旋转着炸开，化作部老旧的翻盖手机落在灵素手中。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映出她苍白的魂魄脸，一条未读信息正在闪烁，发信人是小雅。
“素素，对不起……”信息的字体歪歪扭扭，像是在剧烈颤抖中打下的，“他们说只要我指证你偷了玉佩，就能保住工作，还能拿到补偿金……我妈还在医院等着做手术，我实在没办法了……”
信息下方附着一张伪造的聊天记录截图，截图里“灵素”的头像正说着：“那玉佩我已经卖了换钱，顾家那帮老东西活该！”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天前，正是她刚领到第一笔工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