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她的心跳着火了 > 第50章 帐篷里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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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素的魂魄撞回肉身的刹那,像被塞进个灌满铅的陶罐。胸腔里的空气骤然被挤空,她猛地呛咳起来,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鼻腔里灌满了复杂的气味——廉价酒精的刺鼻味混着流浪汉身上的汗馊气,还有帐篷帆布经年累月积攒的霉味,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咳……咳咳……”她蜷缩在破旧的睡袋里,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拼过,每动一下都发出细碎的呻吟。高烧让意识像浸在水里的棉絮,昏沉中带着尖锐的疼,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好不容易掀开条缝,看见的世界还是歪歪扭扭的。

沈砚的魂体半跪在睡袋边,黑色风衣的左肩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帐篷外的晨光,那片虚无正像潮水般往胸口蔓延,阴气在他周身缠绕成破败的蛛网,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他的指尖悬在灵素额头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黑雾般的眸子里翻涌着疼惜与无措。

“你怎么样?”灵素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她想抬手摸摸他半透明的脸颊,手腕却软得抬不起来。好不容易攒够力气抬起手,刚要触到他的皮肤,就被沈砚猛地偏头躲开。

他的魂体穿过她的指尖时,带来阵刺骨的寒意,像块冰顺着血管钻进心脏。灵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在嘴里磕出轻响,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病号服——那衣服上还沾着从医院逃出来时蹭的血,干涸后硬邦邦的,磨得皮肤生疼。

“别碰我。”沈砚的声音里裹着浓重的痛苦,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的阴气会加重你的高烧。”他侧过脸,不敢看她失望的眼神,视线投向帐篷门口,那里的帆布破了个洞,晨光从洞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亮闪闪的星星,“顾家的人还在找我们,这里不能待了。”

灵素挣扎着想坐起来,睡袋被她带得翻卷起来,露出底下硌人的碎石子。她刚撑着地面直起身,就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手肘磕在帐篷的支架上,发出“咚”的闷响。疼让她倒抽口冷气,眼前瞬间发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光脚踩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右脚底磨出个血泡,已经被碎石子硌破,暗红色的血混着泥沙结成硬痂,边缘还在往外渗新血。昨夜逃亡的画面突然冲进脑海——沈砚的魂体一直试图扶她,可他的手每次都穿透她的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柏油路上磕磕绊绊地跑,每一次摔倒,他的魂体就透明一分。

“你的魂体……”灵素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手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两下,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帐篷顶。那里的帆布破了个更大的洞,能看见一小片灰蓝色的天。“阴气快耗尽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每个字都轻飘飘的,“判官说,我的阳间身份被注销后,魂体就失去了依托,只能靠你的阳气维持。但你现在生病,阳气虚弱……”

他没说完的话像根针,扎得灵素心口发疼。她想起昨夜暴雨里,沈砚的魂体为了给她挡雨,几乎被雨水冲散,那时他的肩膀就开始变透明了。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汪汪”的狂吠,是昨夜救过她的那条黄狗。那狗瘦得肋骨都数得清,一条后腿有点瘸,昨夜就是它扑向追来的打手,给了她逃跑的时间。此刻它的叫声里带着焦躁,还夹杂着低沉的呜咽,显然是遇到了麻烦。

灵素挣扎着爬到帐篷边,透过帆布的破洞往外看。晨光中的空地上,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围着个流浪汉盘问,为首的男人手里举着张照片,正是灵素的一寸照——那还是她找工作时拍的,脸上带着生涩的笑,此刻却被男人的手指死死按着,边角都蜷了。

另一个打手腰间别着根黑色的警棍,棍身上还沾着可疑的污渍,他的手指在警棍上敲打着,眼神凶狠地扫过周围的帐篷,显然是顾家买通的败类。离他们不远的垃圾堆旁,黄狗正对着打手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瘸着的后腿在地上刨出浅浅的坑。

“必须走。”灵素咬着牙扯过旁边的裙摆,那是她从医院逃出来时顺手抓的病号服裙摆,布料薄得像纸。她颤抖着撕开条布,笨拙地往脚底的伤口上缠,布料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她倒抽冷气,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扶着沈砚半透明的肩膀想站起来,他的魂体被她按得晃了晃,透明的区域又扩大了些。就在这时,旁边帐篷的拉链“哗啦”一声被拉开,昨夜收留她的流浪汉探出头来。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脸上刻满沟壑,眼睛却亮得惊人。

“拿着。”老头塞给她个蓝布包,包上还沾着油渍,沉甸甸的。灵素捏了捏,里面是硬邦邦的东西,还有液体晃动的声音。“往东边走,那里有废弃的码头,他们查得松。”老头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眼睛却往布包内侧瞟了瞟,嘴角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灵素低头看向布包,借着帐篷缝透进的光,看见内侧用炭笔写着三个字:“小心水”。字迹歪歪扭扭的,显然是匆忙间写的,墨迹还没干透,蹭在指尖有点黏。

沈砚的魂体突然亮了亮,黑雾般的轮廓透出淡淡的银光:“他在提醒我们。”他凑近灵素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顾家可能在水源里下药,就像当年对阿素做的那样,用迷药让祭品失去反抗能力。”

灵素的心猛地一沉,想起母亲日记里写的“祭祀前夜总喝到发苦的茶水”,原来顾家从百年前就用这阴招。她握紧蓝布包,指尖透过布料摸到冷硬的馒头轮廓,还有瓶身的弧度——老头不仅给了吃的,还特意提醒她提防水源,这份善意在逃亡路上重得像块金子。

“快走吧。”老头朝他们挥挥手,转身钻进自己的帐篷,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下,从里面扔出双旧胶鞋,“穿上,别光着脚。”鞋子落在灵素面前,鞋帮磨得发白,鞋底却还厚实,显然是老头自己穿的。

灵素穿上胶鞋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鞋码有点大,她往里面塞了点撕碎的裙摆,刚好合脚。沈砚扶着她走到帐篷门口,回头看见老头的帐篷门帘动了动,显然是在替他们望风。

黄狗还在和打手周旋,看见他们出来,突然扑上去咬住为首男人的裤腿。男人怒骂着抬腿踢它,黄狗被踢得嗷嗷叫,却死死咬着不放,瘸腿在地上拖出浅痕。

“快走!”沈砚拽着灵素往东边跑,他的魂体几乎要与晨光融为一体,却还是用尽全力护在她身侧。灵素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黄狗被打倒在地,老头的帐篷门帘剧烈晃动了一下,而那些打手已经发现了他们,正骂骂咧咧地追过来。

风吹起灵素的头发,她攥紧怀里的蓝布包,里面的馒头硌着胸口,却带来踏实的感觉。沈砚半透明的手紧紧牵着她,阴气虽然微弱,掌心的温度却清晰可触。她知道前路依旧凶险,但只要还有这样的善意,还有彼此的手可以牵,就一定能跑过这场漫长的黑夜。

晨光越来越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正在追逐光明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