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柴房破洞,精准得像胖厨头瞄准菜虫的筷子尖,戳在林二狗的眼皮上。他浑身缠满草药布条,宛如一捆刚出锅的卤味,被随意丢在角落的干草堆里。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混合气息:草药苦涩、柴火烟尘、食物残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头油味?
“啧,醒了?命比灶王爷家偷油的老鼠还硬挺!”一张油光锃亮的大脸凑近,挡住了那束恼人的阳光。胖厨头蒲扇般的大手捏着把豁了口的铁锅铲,铲子里盛着半勺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粥面上还倔强地飘着几颗可疑的焦黑颗粒。他动作粗鲁地把锅铲往林二狗嘴边怼,“张嘴!别说老子虐待伤员!”
喉咙火烧火燎,林二狗刚勉强咽下那口带着铁锈和焦糊味的“爱心特供”,柴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碎木屑与灰尘齐飞。二月花如同一个人形攻城槌,带着一股子蛮横的青春热风撞了进来,手里高举一面黄澄澄的铜镜。
“林大师!快看快看!”二月花声音洪亮,震得房梁上积年老灰簌簌下落。她完全无视了地上挺尸状的林二狗和旁边端着锅铲、脸黑如锅底的胖厨头,无比陶醉地把脸怼在铜镜前,左右摇头晃脑。“瞧瞧!瞧瞧您这手艺!惊天地泣鬼神啊!这线条!这爆炸感!这狂野不羁的灵魂!简直就是我本命发型!”——镜中映出的,正是上一章风灵力失控的产物:一头桀骜不驯、宛如遭受了九天雷劫洗礼的超级爆炸头。每一根发丝都倔强地冲天竖起,根根分明,充满了对重力的蔑视,堪称行为艺术。
林二狗只觉得眼前发黑,伤口隐隐作痛,虚弱地挤出蚊子哼哼:“大姐……我昨天刚被掏空,现在是条名副其实的咸鱼干……”
“少废话!”二月花猛地转过身,铜镜差点拍到林二狗脸上。他眼尖地瞥见镜子边缘刻着几个歪歪扭扭、深得“鬼画符”精髓的大字:“二月花·美颜坊”,旁边还画了个勉强能认出的心形。“大师,”二月花指着自己爆炸头的左半边,表情严肃得像在诊断绝症,“你看!这一溜明显炸得不够高,气势输给右边了!这不对称!这不完美!这严重影响了我‘伙房一枝花’的形象光辉!你必须负责!售后服务懂不懂?救命之恩大于天,给恩人补个发型天经地义!”她叉着腰,中气十足,仿佛刚刚从蟠桃会凯旋,而非纠缠一个重伤员。
胖厨头气得锅铲都在哆嗦:“二月花!恁个小妮子!没看见二狗兄弟快断气了?还弄你那鸡窝头!信不信老子一锅铲……”
“不给弄头?”二月花眼珠骨碌一转,瞬间切换频道,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委屈和控诉,响彻整个伙房,“那我就去告诉全食堂!说前天晚上林二狗偷看我洗澡!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她煞有介事,声情并茂。
平地一声惊雷!
“噗——咳咳咳……”林二狗一口老血(也可能是稀粥)差点呛进肺管子里,咳得惊天动地,牵扯着全身伤口一起抗议。胖厨头更是惊得手里的锅铲“哐当”砸在自己脚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你血口喷人!”林二狗挣扎着想坐起,眼前金星乱冒。
“弄不弄?!”二月花叉腰,铜镜高举,一脸“你敢不从我就敢喊”的彪悍。胖厨头捂脚跳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彻底懵圈。
形势比人强。林二狗喘着粗气,被迫营业。他颤巍巍抬起那只没被布条缠成粽子的手,指尖试图凝聚风灵力。一点微弱的青光刚冒头,立刻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疲惫和眩晕猛地袭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软泥般向前栽去——方向正对着灶膛里猩红的余烬!
“哎哟喂!”胖厨头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林二狗的后衣领,把他扯了回来,“祖宗!恁是想提前给自己来个火化?”
二月花也吓了一跳,但发型执念迅速战胜了良心。“大师!你行不行啊?”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不行?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尤其是在关乎名誉(虽然可能本来就不多)的清白问题上!林二狗甩甩沉重的脑袋,目光扫过二月花那颗等待“二次爆破”的脑袋,又掠过灶膛里明明灭灭、散发着诱人热力的火星子。一个骚操作的念头,“叮”地一声在他那疲惫不堪的脑子里点亮了。
“扶……扶我过去!离灶台近点!”林二狗喘着粗气指挥。
在胖厨头半扶半拎的帮助下,林二狗像个半身不遂的重症患者,挪到了温暖的灶台边。他盯着二月花左边那绺“不够出息”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差点又把自己呛着),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体内那丝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的微弱风灵力,卷起灶膛口涌出的灼热气流。
霎时间,小小伙房上演了极度荒诞的一幕:一个重伤员,面如金纸,满头虚汗,像个帕金森的绣娘,对着一个彪悍女修的脑袋,隔空“扇风点火”。灼热的气流精准(或者说颤抖)地扫过那绺头发。
“嘶——烫烫烫!”二月花怪叫一声,下意识想躲,又被林二狗一句“想不想帅了?”给钉在原地。她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得像在受刑,鼻尖甚至嗅到了一丝蛋白质焦糊的奇异香味。
林二狗全神贯注,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灶台上发出“滋啦”轻响。他努力操控着那缕微弱的风,引导着热流的方向、强度……这精细程度,简直比他当初控制风刃切土豆丝还难上十倍!那缕风丝像喝醉酒的泥鳅,滑不留手,好几次差点失控燎着二月花的眉毛。他咬紧牙关,调动起全身仅剩的意志力:“稳住……稳住……这火候比炼丹还难掌握啊祖宗……”
终于!
“呼……”林二狗彻底脱力,瘫软下去,被胖厨头及时架住。
再看二月花,左边那绺原本“萎靡”的头发,此刻仿佛被无形的烈焰亲吻过,呈现出一种极度夸张、弧度狂野的卷曲,根根卷翘,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倔强地盘旋向上,与她右边原始的冲天爆炸形成了某种诡异而狂野的“不对称和谐”。热气消散,这绺“火焰烫”甚至还倔强地维持着造型,在熹微晨光下闪耀着“老子不一样”的光芒!
“成了!哈哈哈哈哈!成了!”二月花一把抢过铜镜,对着自己这颗“半边火焰、半边爆炸”的新世纪艺术发型,左照右照,前照后照,兴奋得手舞足蹈,差点把铜镜怼进灶膛里点着抹布。“帅毙了!帅裂苍穹!林大师!你真是神之手!”她激动地原地转圈,满脑袋的狂野生发跟着一起癫狂舞动。就在她转圈时,铜镜不慎掠过灶膛口窜出的火星,“嗤啦”一声轻响,镜面边缘清晰地留下一道不规则的焦黑印记。
“臭美够没有!”胖厨头彻底爆发了,刚才的惊吓和被当成支架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怒目圆睁,一把扔掉支撑林二狗的胳膊(后者“哎呦”一声跌回干草堆),老鹰捉小鸡般扑向癫狂状态的二月花,目标直指那面惹祸的铜镜,“菜都糊了八百遍了你还在这儿孤芳自赏!镜子拿来!老子先替你保管三天!”
“啊!我的‘美颜坊’!”二月花尖叫着死死护住铜镜,像保护自己的命根子。
混乱中,眼看胖厨头布满油汗的光亮脑门就要撞上二月花乱舞的肘子。瘫在草堆里、只剩半口气的林二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对着那颗锃亮的卤蛋脑袋,虚弱地吹了口气——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青光,裹挟着厨房里特有的油腻水汽,拂过胖厨头顶那片寸草不生的“沃野”。
电光石火间,奇迹发生了。
胖厨头那原本光滑如剥壳鸡蛋的脑袋上,油腻的汗渍和空气中浮动的灶灰微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梳理过,极其听话地被那股微弱的风灵力带向一侧,严丝合缝地贴服在头皮上,形成了一道清晰无比、油光水滑、泾渭分明的“三七分斜刘海”!那“发丝”乌黑锃亮(成分复杂),发根服帖,“发梢”自然垂落,充满了油腻大叔强行装嫩的诡异萌感!
时间,凝固了。
胖厨头保持着抢夺的姿势,僵在原地。二月花也忘了护镜子,目瞪口呆。林二狗更是傻眼,内心疯狂吐槽:我这破风灵力是不是点歪了技能树?!
胖厨头那布满横肉的脸,表情经历了从暴怒到惊愕、再到茫然、最后归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缓缓地、迟疑地抬起那只沾满油污和菜叶汁的大手,轻轻地、带着无限困惑地,摸向自己头顶那道凭空出现的、油亮的“斜刘海”。
指尖触碰到那油腻整齐的“发丝”时,一丝微不可察的青色灵光在他指缝间一闪而逝,如同幻觉。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噼啪”的微弱爆裂声。
半晌,胖厨头的嘴角极其艰难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噜声。最终,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词汇量,憋出了一句语调古怪、充满自我怀疑的评语:
“……还……还行吧……呃……至少……比沾了一头锅底灰……顺眼点?”
短暂的死寂。
“噗嗤——”不知是谁先没忍住。
下一秒,小小的柴房里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二月花笑得弯了腰,铜镜差点脱手砸脚;林二狗瘫在草堆里,伤口抽痛也挡不住他捶地狂笑;连胖厨头自己,摸着头顶那道油光锃亮的“斜刘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张饱经灶火熏陶的老脸,居然也慢慢地、一点点地,咧开了一个巨大而憨直的、豁了牙的笑容。
笑声像刚开锅的沸水,咕嘟咕嘟沸腾着,冲散了药草的苦涩,蒸腾起生活的烟火气,重新填满了这间曾经历过生死、此刻又被发型风波搅得鸡飞狗跳的旧柴房。伙房,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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