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碎冰打在林凡面甲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叩击铁甲。
他勒住枣红马的缰绳,掌心能清晰感觉到马颈下肌肉的紧绷——
这畜生鼻翼翕动,四蹄不安地刨着冻土,比人更先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危险气息。
"系统,确认共鸣源。"
林凡压低声音,喉结在厚围巾下滚动,呼出的白气刚撞上冷空就凝成了霜花。
【检测到远距离龙脉共鸣
来源:葬龙谷。
当前谷口存在'空间折叠'现象
常规路径无效】
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时,林凡的瞳孔微微收缩。
面甲下的视线扫过前方谷口,明明看着是条丈宽的山道,此刻却像蒙着层水波,风雪穿过那里时竟诡异地折了个角。
"阿虎,牵马去山坳避风。"
林凡翻身下马,皮靴碾过结霜的枯草,发出脆裂的声响,"把玄铁箭分一半绑在腰间,剩下的埋雪里——
别让守陵人看出我们带了重器。"
"是!"阿虎应得干脆,粗粝的手掌却在转身时下意识用拇指蹭了蹭斧柄的防滑纹。
那道被磨得发亮的纹路是他打小就有的习惯,每次遇上硬仗前,总得这么摩挲几下才能压下心慌,林凡看得清楚。
走到路边,一块半埋在雪里的青石板路牌突兀地立着,上面用朱砂写着六个字:"入谷者,心不坚则魂留。"
血字在风雪里泛着诡异的暗红,像是刚凝固不久。
"心不坚?"
林凡低笑一声,指腹抚过冰冷的血字,那凹凸的触感竟像极了前世龙椅扶手上的烫金盘龙纹路,带着种久违的威严。
话音刚落,风雪突然转了方向,一股子浓烈的腐臭混着铁锈味猛地灌进鼻腔,呛得人喉头发紧。
阿虎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明显的颤音:"少爷...你闻到了吗?"
林凡转头时,正看见阿虎皱着鼻子使劲憋气,喉结上下滚动得厉害,斧柄在掌心攥出了几道湿痕:
"这味道,就像...就像那年楚家屠了后山的蛇妖,
蛇血泡了三天三夜的烂泥坑,又腥又臭,还带着股子甜腻腻的腻歪劲儿。"
林凡的眉峰跳了跳。
他记得原主记忆里,楚家确实在三年前屠过一只化形蛇妖,但那蛇妖不过筑基境,一身妖血哪来这种能渗进骨髓的腐臭?
这气味里藏着的龙气残息,分明是千年以上的老东西才有的味道。
"走。"他拍了拍枣红马的脖颈,转身时感觉到胸口石片上"龙主"二字隔着布料硌得发烫。
两人一马刚踏过谷口那截半埋的界碑,天地突然暗了下来。
原本铅灰的云层像被巨手撕开道裂缝,一轮血月就这么砸进视野,红得像刚从滚沸的人血里捞出来的磨盘,边缘还淌着粘稠的光晕。
脚下的山路开始扭曲,碎石块顺着螺旋状的地面往下滚,叮铃哐啷撞出一片乱响,听着竟像是无数骨头在互相摩擦。
"少爷!"阿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抑制不住的颤,他的斧头已经出鞘,寒光闪闪的刃口却在不住发抖,
"那月亮...那月亮在看我!
我好像看到了一条巨龙……
它的光落身上,像被针扎一样!"
林凡猛然按住阿虎肩头,掌心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肩胛骨:
"闭眼!别看那月亮!"
他自己也猛地闭上眼,前世在热带雨林被敌军用迷烟困在帐篷里的记忆瞬间涌上来——
那时他也是这样,咬破舌尖用剧痛稳住心神,才没被幻境拖入深渊。
《兵魂诀》的口诀在识海流转,第三层"破妄"的法诀刚运转到第七周,耳畔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吼。
那声音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气血都跟着翻涌。
再睁眼时,血月不见了。
扭曲的山路也恢复成原样,唯有一块一人高的乌黑石碑矗立在路中央,碑面光滑得像泼过墨,上面刻着六个古篆:"葬我者,继我怨。"
林凡念出碑上的字,声音突然卡住。
这六个字的笔锋凌厉中带着悲怆,收尾处那道弯钩,竟与千年前他用帝剑在"镇魔崖"刻下的铭文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伸手要碰石碑,系统的警告声几乎要刺穿识海。
【警告!检测到"怨念烙印"
接触将触发"魂锁"状态
当前宿主帝运等级不足以抗衡!】
"魂锁?"
林凡的拇指摩挲着胸口石片上的刻痕,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你可知我本就是从坟里爬出来的人?"
他屈指弹开石碑表面的积雪,掌心突然泛起淡淡的金光——
那是《龙吸诀》运转到第三重的征兆。
几乎在金光亮起的瞬间,碑身里猛地涌出浓密的黑气,像无数条小蛇般缠上他的手腕,冰冷刺骨,带着要钻进骨髓的寒意。
阿虎的斧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疯了似的想去拉林凡,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得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少爷!那是尸煞气!快松手!"
林凡咬着牙,能感觉到黑气里裹着无数怨魂的尖啸,有将军的、有百姓的、还有...婴儿的。
但这些怨气刚触到他丹田,就被一团更灼热的气息碾碎——
他这半个月来吸收的龙气,此刻正像熔炉般熊熊燃烧。
"给我进!"他低喝一声,掌心金光暴涨。
石碑轰然裂开,碎石飞溅中,一截白森森的龙牙露了出来,上面缠着半道残破的封印符,符纹上光色流转!
原本清晰的谷道不知何时被黑雾笼罩,像有人拿墨汁泼在了空气里。
雾气最浓的地方,能看见影影绰绰的龙形轮廓在游动,却怎么也看不清全貌。
一道破空声骤然撕裂风雪,紧接着是某种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阿虎竟举着斧头劈开了那道无形屏障!
斧刃在刹那间泛起刺目的青光,像淬了整条星河的锋芒,那是他体内潜藏的"战意觉醒"的征兆。
少年护卫的瞳孔骤然变成剔透的浅金色,周身肌肉在粗布皮甲下贲张隆起,每寸线条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少爷,我砍开这雾!"
林凡摸了摸胸口的石片,指尖传来安稳的温度。
他反手将刚凝聚成形的龙牙收进系统空间,眸光沉了沉——
黑雾里飘来的龙吟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带着股濒死的哀鸣,倒像是在求救。
他抽出腰间的玄铁剑,三尺青锋刚离鞘便发出震耳的剑鸣,与雾中的龙吟在半空撞出层层涟漪,引得周遭黑雾剧烈翻涌。
"走。"
刚往前踏出第一步,周遭的黑雾突然像沸腾的墨汁般翻涌起来。
阿虎的斧头率先劈进雾团,本该虚无的雾气竟泛起实质的阻力。
斧刃落下时溅起点点漆黑的液珠,像溅在地上的血珠般滚了两圈,才化作青烟消散。
"这雾是活的!"
阿虎低喝一声,斧柄在掌心转了个圈,青光更盛,"少爷小心,它在往我甲缝里钻!"
林凡剑随身走,玄铁剑在身前划出半圆,剑气切开的黑雾里突然露出半截白骨——
看形状竟是龙的指骨,上面还套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环。
他剑锋一挑将铜环挑在掌心,那环刚触到皮肤便"嗡"地发烫,黑雾翻涌得愈发狂暴,隐约能看见无数扭曲的影子在雾中冲撞,像是被这铜环惊动的冤魂。
林凡的玄铁剑却像插进了水里,剑身周围的黑雾自动分开,露出被雾气包裹的石阶——
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一个模糊的名字。
"楚...楚战?"阿虎眯着眼,斧刃指向最近的石阶,"这是楚家老祖宗的名讳!"
林凡的脚步顿住。
他记得楚家祠堂的族谱里,楚战是三百年前带领家族从流民变成北原小贵族的奠基人,传闻死在了某次秘境探险中。
可此刻,这名字却刻在葬龙谷的石阶上,像...像块墓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