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铁锈般侵蚀天际,玉米秆在风中刮擦出砂纸磨骨的嘶响。
高玉风肩扛的编织袋剧烈起伏,麻袋表面凸出人形挣扎的轮廓,渗出的血渍在泥径拖拽出蛛网般的暗痕。他肋下伤随步伐阵阵灼痛——闹市那两枪爆鸣犹在耳畔,可这两天警笛声却像被城市巨口吞噬般死寂。
“外松内紧?”他扯开煤气工深蓝工装,领口油垢板结成硬壳。弯腰推车的姿态像极了长期工作的留下的肌肉记忆——脊柱弓曲的弧度精确如量角器校准。
衣服是他从路边偷来的。
“噗通!”
三轮车被他踹进池塘,锈蚀铁架在淤泥中吐出最后一口气泡。麻袋里传来闷哼,林佳婉虚弱的呜咽混着血腥味溢出:“放我…放开我…”
高玉风肘击麻袋凸起处,布料下的脊椎发出错位闷响:“再出声拧断你脖子。”
四辆银色面包车如鲨群切碎暮色,急刹时泥浪泼溅路边野草。
十二道黑影同步推门下车——
“咔!咔!咔!”
整齐划一的关车门声撞碎田野寂静。为首者后腰鼓起枪形凸起,拇指在喉间划过割喉死令。十几人如鬼魅散入玉米丛,叶片断裂声呈扇形向池塘收拢。
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三人组楔形突进,五人侧翼包抄,四人断后封路——
轮胎摩擦砂石的尖啸刺破暮色。
一辆警车甩尾停驻,车门推开时警徽在暮色中泛出冷光。老警察持枪钻入玉米田,旧制服下摆蹭过锯齿叶缘,撕裂声如帛裂。
三方势力在青纱帐中无声绞杀——
高玉风扛袋疾行,身后是黑西装消音胶靴碾碎腐叶;
老警察用皮靴踏出规律间距的泥坑;
百米处池塘死水无风起皱,倒映出玉米秆成排倒伏的杀戮轨迹。
玉米田中央的池塘翻涌着墨绿色泡沫,浑浊的水面像掺了生锈的铁砂,深处暗影搅动,仿佛蛰伏着噬人的怪物。
“砰!”
高玉风将编织袋掼在泥地上,麻袋表面猛地凸出人形挣扎的轮廓。林佳婉的痛哼从袋中挤出,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管——三轮车在田埂颠簸的半小时里,她早被震碎了五脏六腑。
解开袋口绳结的刹那,血腥味炸开。
林佳婉蜷着,眼睛蒙着的纱布还在渗血。她抬头撞上高玉风的眼神,最后一丝侥幸在瞳孔里碎成冰渣——那里没有旧情,只有淬毒的恨意。
“你才是祸根。”高玉风蹲身掐住她下巴,指甲陷进皮肉刻出血痕,“我姐是死是活?说痛快话,给你个干脆!”
远处玉米秆成片倒伏!
十几双胶底靴碾碎腐叶的声浪层层逼近,战术手势的破空声刺入耳膜——黑西装的包围圈已缩至呼吸可闻的距离。
百米外另有一道身影切开青纱帐,警用皮靴踏地的节奏稳得像绞刑架倒计时。
林佳婉忽然咧开染血的嘴唇:“她跳龙河那晚…李贺派人找了两天…”她喉管里滚出破风箱般的笑,“没见尸首,可能早被螺旋桨绞成肉渣喂鱼了!”
烟头亮起猩红光点。
高玉风深吸一口,烟灰抖落在林佳婉颤抖的眼皮上:“我该让你尝尝剥皮的滋味…”他猛地拽紧袋口麻绳,纤维勒进指骨暴起青筋,“现在就去给我姐磕头谢罪!”
麻袋被抡向池塘的瞬间——
“咔嗒!”
击锤扳动的金属颤音贴住他后颈。
枪管抵住的皮肤瞬间爆起鸡皮疙瘩,冰冷的触感直钻骨髓。
“高玉风!”身后炸响低喝,震得玉米叶簌簌抖落,“放下人质!”
玉米秆在暮色中如淬毒的矛阵耸立,风掠过叶刃的嘶鸣像无数冤魂的呜咽。
枪管死死抵住高玉风后颈,金属的冰冷透过皮肤直刺骨髓。他缓缓转身,双手高举的姿势如同献祭,染血的工装袖口滴下泥水,在脚边砸出深褐的星斑。
老警察握枪的指节绷出青白,旧制服肩章上的银星早已蒙尘:“跟我回去!老实交代还能宽大——”
“宽大?”高玉风突然咧开干裂的嘴唇,笑声刮得玉米叶簌簌震颤,“我崩了夜来香那畜生的时候,就没想过留退路!”唾沫混着血沫喷溅在警徽上,“善良是宰了吃人的魔!不是当挨宰的羊!”
手铐砸进泥泞的闷响惊飞宿鸟。
“捡起来!”老警察喉结滚动,枪口却微不可察地晃了晃,“法律会审判所有人!”
“法律?”高玉风一脚踏上手铐,钢环深陷腐叶如同被活埋的枷锁,“周离把活人喂鳄鱼的时候,您这杆枪在哪儿?”他猛地扯开衣襟,肋下伤口溃烂的皮肉翻卷如狞笑的嘴:“我被人追杀的时候,你的枪在哪?少女被那个黄毛畜生折磨而死的时候——您闻不到腥味吗!”
老警察瞳孔骤缩,额角暴起的血管突突狂跳:“证据!有证据我亲手毙了他!”
“证据?”高玉风突然暴起:“你穿这身衣服的人跟受害者要证据?”他拽住警服领口猛力一扯——纽扣迸射的脆响中,露出内衬缝着的褪色照片: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在河边笑靥如花。
“哈哈哈……”高玉风大笑,“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惭愧吗?你手里握着枪,身上穿着制服,让我找证据,你是躺在机关里吃着干饭混吃等死的蛀虫吗?”
老警察踉跄后退,枪管第一次垂向地面。
高玉风突然面色狰狞起来,狠狠道:“我只相信一句话,人间若无正义在,我愿提刀做阎王!”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玉米地深处传来黑西装战术靴的脆响。
玉米叶在热风中狂舞,簌簌声如万千毒蛇吐信。
老警察的瞳孔骤然收缩——
十米外的叶隙间,一支消音枪管正随高玉风的后心缓缓移动,黝黑的金属膛线在暮色中泛出死光。
“趴下!!”
吼声炸响的刹那,老警察豹子般暴起,肩胛骨狠狠撞向高玉风腰眼,高玉风翻滚着跌入池塘,腐臭的水浪冲天炸起起!
“咻——噗!”
子弹撕裂空气,精准钻入老警察右下腹。他闷哼着坠落,却在身体砸地前扣动扳机——“砰!”
玉米丛溅起血花,一个黑西装捂着大腿动脉栽倒,惨嚎声撕碎暮色。
高玉风坠入深水区的瞬间,十几道黑影如鬣狗般扑至岸边。
“噗噗噗噗!”
四支枪同时开火,子弹凿穿水面激起密集气柱,猩红的血雾从水下翻涌扩散,顷刻将池塘染成血沼。
“捞尸!”刀疤脸厉喝。
小弟正要跳水,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刺破天际!
刀疤脸猛地按住腰间枪套,染血的臼齿咬得咯吱作响:“撤!”
受伤的马仔拖着断腿爬来:“利哥…带我走…”
刀疤脸突然转身,枪口顶住他眉心的动作快如毒蛇吐信:“你爹妈,我养。”
扳机扣响的闷声混着颅骨碎裂的脆响,脑浆喷溅在摇摆的玉米秆上,宛如泼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