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值夜的门吏被马蹄声惊动,提着灯笼骂骂咧咧地出来:“哪个不长眼的?”
话卡在喉咙里。火光下,九岁的小公主浑身浴血站在阶前,玄色斗篷破败如旌旗,手里却提着靖安王的玄铁令牌。那双眼睛亮得骇人,仿佛刚从地狱爬回来。
“让孙尚书出来。”云知意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冷锐。
门吏被她浑身煞气慑住,竟真跑去通传。不多时,刑部右侍郎赵德明打着哈欠出来,紫袍松松垮垮系着,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被薅起来。
“殿下这是唱哪出啊?”他阴阳怪气地打量她,“深更半夜的……”
“王肃贪污军饷的铁证。”云知意直接将账本掷到他脸上,“即刻归档立案!”
赵德明被砸得懵住,待看清账本内容后脸色骤变,却突然嗤笑:“殿下莫不是话本看多了?随便拿本册子就想查当朝二品大员?”
他故意用两根手指拈起账本,作势要扔进旁边的炭盆:“下官劝殿下赶紧回宫,深更半夜,小公主在外可不安全……”
寒光乍现!
谁都没看清云知意如何出的剑。只见她反手抽出旁边衙役的佩刀,刀锋破空时带起尖锐啸鸣。赵德明惨叫一声,两根手指齐根断裂,血淋淋地掉在账本上。
“你、你竟敢……”他捂着断指浑身哆嗦,“本官要参奏……”
第二刀更快!刀尖精准挑开他的官服前襟,露出心口肥白的皮肉。
“本宫是当朝公主!有什么不敢?”
云知意踩住他滚落的断指,绣鞋碾出血泥:“再说一个字,本宫把你舌头也剁了喂狗。”
众衙役终于反应过来要拔刀,却被小姑娘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看清楚了。”她举起玄铁令牌,上面的蟠龙纹路还在滴血,“靖安王令在此,如亲王亲临!还有谁想试试?”
突然从暗处冲出个千户打扮的汉子,竟是王肃安插在刑部的亲信:“假的!定是伪造!给我拿下这个妖女!”
云知意笑了。
她踢开赵德明,一步步走向那个千户。血顺着刀尖在地面划出蜿蜒的红线,像阎罗王的朱批。
“刘千户是吧?”她声音甜得发腻,“你女儿去年嫁了王肃侄孙的傻儿子,换了你升千户的缺。”
刘千户脸色骤变:“你胡说!”
刀光再起!这次是整条左臂飞了出去。云知意踩着他惨叫的胸膛,刀尖抵住他喉结:“本宫问你,王肃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诛九族的大罪都敢包庇?”
“殿、殿下饶命……”
“晚了。”她手腕轻转,刀锋割开气管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鲜血喷溅在她脸上,衬得那抹笑愈发妖异。
她甩掉刀上的血珠,环视噤若寒蝉的众人:“还有谁觉得本宫在演戏?”
满院死寂中,突然传来仓皇的脚步声。孙尚书连官帽都戴歪了,扑跪在地时差点摔进血泊里:“臣、臣接旨!这就立案!这就……”
云知意把刀扔回给吓傻的衙役,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脸:“孙大人。”
“臣在!”
“明早卯时前,我要看到三司会审的票拟。”她俯身拾起账本,轻轻拍在老头脸上,“办不到的话……”
帕子飘落在刘千户尚未瞑目的尸体上。
“这就是下场。”
刑部的血气味还黏在鼻腔里。云知意冲出衙门时,才发现握缰绳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方才斩断肢体时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温热的、脆弱的,像折断一截枯枝。
她突然勒马在街角呕吐起来,胃里空得只剩酸水。冷风一吹,血腥味混着焦糊气从自己衣领里钻出来,熏得她又一阵干呕。
方才掷地有声的呵斥还在耳边回荡,此刻却像针一样扎进太阳穴。她真的杀了人。不是游戏里的NPC,是活生生会惨叫会流血的人。
马蹄声重新疾驰起来时,她几乎把唇咬出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砚还生死未卜!
靖安王府的侧门虚掩着。云知意踉跄下马,守门的老兵看见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竟没阻拦,只沉默地指了指内院。
越往里走药味越浓。主屋外围满了焦灼的亲兵,见她来了纷纷让道。云知意正要推门,忽听见里面传来清越如冰玉相击的声音:
“三处肋骨断裂,肺叶被断骨刺穿,左腿经脉尽碎,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
她猛地撞开门扉。烛火摇曳的内室里,裴砚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胸口插着七根金针。而坐在床沿的白衣人闻声回头,是陆清璃。
云知意愣在原地。
对方却蹙起黛眉:“哪来的血葫芦?”纤长手指已搭上她脉搏,“外伤七处,灼伤三度。”
“我没事……”她挣脱手扑到床前,“他怎么样?”
陆清璃用银剪裁开裴砚焦黑的衣料,露出胸口可怕的凹陷:“肋骨断茬离心脉只差毫厘。若再偏半分……”她突然掐住云知意下巴,逼她看向伤口,“殿下看清楚了,这是被梁木重击的伤痕,根本不是掌力所致。”
“他原本能躲开,是为了推开您才硬受了这一击。”
门外突然传来云昭关切的声音:“能救吗?”
不知何时出现的靖安王靠在门框上,玄色常服浸着汗水,显然刚疾驰归来。他目光扫过云知意满身血污,瞳孔微缩。
陆清璃突然起身净手:“劳烦王爷按住他左腿。”她从药箱取出一把薄如柳叶的银刀,“断骨必须立刻复位,但经脉重塑之痛,常人受不住会咬舌自尽。”
云知意立刻扑到床头:“我来!”她毫不犹豫地将手腕塞进裴砚齿间,“让他咬我!”
陆清璃挑眉:“殿下倒是讲义气,但是小孩上一边去,我有办法。”说着把云知意的手拿出来,把云昭的手放进去。
云知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清璃下刀。
银刀已划开皮肉,鲜血喷溅的瞬间,裴砚果然猛地抽搐起来!
云知意她死死抱住他头颈,哼起幼时母后哄睡的江南小调。歌声断断续续混着哽咽,竟真让痉挛的躯体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