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霜雾未散。云知意裹着狐裘立于城门箭楼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青玉坠子——那是云昭多年前离京时留给“嘉宁公主”的信物。
远处忽有马蹄声破雾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袭玄色大氅,墨发高束,眉目如淬了寒星的剑,凌厉却又不失温润。他策马疾驰时肩背笔挺,不似久经沙场的武将,倒像位矜贵的世家公子,如果忽略他腰间那柄饮血无数的雁翎刀的话。
这就是原著男主……
云知意呼吸微滞。书中的文字陡然鲜活起来,那位“马踏山河、剑指九重“的靖安王,此刻正勒马在她面前三步之距,玄氅翻飞间,露出内里霜白的战袍。
“嘉宁?”
云昭翻身下马,冷峻的眉眼倏然柔和。他伸手想如往常般揉她发顶,却在瞥见九翚四凤冠时顿了顿,改为郑重一揖:“臣,参见公主。”
对了,他还不知道“嘉宁”壳子里换了人……
云知意鼻尖莫名发酸。这位在原著后期杀伐果决的男主,此刻看她的眼神,不过是个牵挂侄女的长辈。
“皇叔不必多礼。”她端出公主仪态,却在俯身时压低声音,“裴大人送的信,您可看了?”
云昭眸光微动,尚未应答,忽听身后传来清泠女声:“王爷,药箱……”
云知意循声望去。
雪雾中走来个抱药箱的年轻“男子”,青衫单薄,束发的布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眉眼如画却透着股冷冽,行走间隐约可见腰间银针囊的轮廓。
陆清璃!
原著里男扮女装的随军医师,未来会与云昭并肩而立的女主。此刻她还不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早被靖安王看破却故意不点破,这段暧昧期在原著评论区被读者嚎了三百楼。
“这位是陆先生。”云昭接过药箱,指尖在箱盖暗纹处一按,“本王的随行医师。”
陆清璃低头行礼,露出后颈一小片雪白肌肤,那里关联原著著名桥段“靖安王风雪夜归,见军医沐浴时散发的惊鸿一瞥”。
现在他们还没在一起啊……
云知意突然想起原著这段的弹幕:“他明明知道!他装不知道!”忍不住抿唇偷笑。
“殿下笑什么?”云昭挑眉。
“没什么。”她递上暖炉,“只是想起皇叔说过,要给我带沙枣花蜜渍的。”
云昭一怔,随即失笑,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罐:“雁门关的沙枣,比长安的甜。”
陆清璃突然轻咳:“王爷,该进城了。”她目光扫过城墙暗处,“有人盯着。”
云知意顺着她视线望去,果然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挽住云昭手臂:“皇叔,我偷带了您最爱的梨花白。”
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按礼制,公主岂能当众挽臣子手臂?但云昭只是怔了怔,随即纵容地叹气:“又胡闹。”
就像真正的叔侄那样。
午时。
云昭拜见了皇帝之后按例去自己母妃太夫人宫中用餐,云志明一听脑子还未转过来,嘴快地说了句“朕同你一起吧。”当时在殿上的人都顿住了。
皇帝一言九鼎,为防云志明独自去会露出破绽,云知意只好让林淑华一同跟着,自己也好有借口同去。
如此便有了席上五人面面相觑的场景。
厅内炭火融融,却驱不散席间的冷清。太夫人端坐上首,银发一丝不苟地绾成高髻,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霜色。她执箸的手稳如磐石,却只略动了动面前几道素菜,便搁了筷。
“母亲,这是御赐的鲥鱼,您尝尝。”云昭亲自布菜,语气恭谨。
太夫人眼皮未抬:“老了,吃不得腥。”
云知意偷眼看向父皇,他正襟危坐,嘴角挂着略显僵硬的微笑,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而母后则垂眸抿茶,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是她们母女间的暗号。
妈在提醒我活跃气氛……
“太祖母,”云知意捧出青瓷小罐,“皇叔从边关带了沙枣蜜饯,您配着杏仁茶用最好了。”
老人终于抬眸,目光在云昭与云知意之间逡巡,半晌才道:“你与你皇叔倒是要好。”
云昭指尖微顿。
不对……
嘉宁与自己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透露出亲昵,以防被皇兄察觉,也担心她陷入危险。更反常的是皇兄,永昌帝向来厌恶甜食,今日却连用了三块蜜糕。还有皇后,从前最重礼数,此刻竟由着公主频频插话……
“陛下。”云昭突然举盏,“臣敬您。”
云志明下意识去摸酒杯,却抓了个空。他根本不记得古人饮酒的礼仪。林淑华迅速将酒盏推到他手边,笑道:“陛下近日染了风寒,太医说不宜多饮。”
云昭眸色微沉。
连皇后都……
一顿午膳几个人心思各不相同,终于以太夫人离席结束。
膳后皇帝和皇后落荒而逃,云知意只好留下收拾烂摊子,顺便探一探云昭的口风。
“皇叔尝尝这个。”云知意推开雕花槅扇,亲自端来茶点,“母后小厨房特制的酥酪。”
云昭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少女眼角泪痣依旧,可眸中的神采……太亮了,亮得不像是深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
“嘉宁。”他忽然问,“去岁冬狩,我赠你的匕首可还锋利?”
原著根本没这段!
云知意后背沁出冷汗,却莞尔一笑:“皇叔记错了,是前年秋狝赠的。我上月还用它裁过花笺呢。”
滴水不漏。
云昭指节在案几上轻叩,忽然换了话题:“陛下近来勤政,倒叫臣意外。”
“父皇一直心系百姓。”她将茶推给陆清璃,“就像这次急调粮饷……”
“太夫人为何不赴上元宴?”陆清璃突然问,女扮男装的清俊面容上看不出情绪,“陛下不是以‘尽孝’为由召王爷回京的吗?”
糟了!
云知意捏紧袖口。原著里太夫人与皇帝和男主都母子情薄,这个漏洞她竟忘了补!
“因为……”她急中生智,“太祖母潜心礼佛。”
室内骤然死寂。
云昭眸中寒光乍现,太夫人从来不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