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门板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火光摇曳，将那张脸照得惨白如纸。
尽管已经没有了下午的半分神采，但那身打着三层补丁的旧棉袄，那张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脸，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赫然就是几个小时前，那个喝了他一碗肉丝面，揣着他给的草药，千恩万谢离开的老头！
此刻，老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刺目的血迹。
“怎么回事？”林跃的声音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首的一个刀疤脸汉子“呸”的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指着林跃的鼻子就骂：
“你他娘的还有脸问怎么回事！我爹好好的来你这看病，吃了你开的破药，回去就口吐鲜血，人事不省！现在人都瘫了，下不了床！你说怎么回事！”
“就是！你这个庸医，把俺爹给治坏了！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跟你没完！”另一个汉子也跟着叫嚣起来，说着就要往里冲。
周围的村民也都议论纷纷，对着林跃指指点点。
“天哪，下午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我就说嘛，这么年轻，能有多大本事，肯定是个骗子！”
“这下可闯了大祸了！”
那中年妇女更是哭喊着扑上来，抓着林跃的衣服不放：“你还我爹！你把我爹还给我！你这个杀千刀的！”
场面瞬间失控。
林-跃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却没有任何慌乱。
他看着那躺在木板上，嘴角带血的老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不对劲。
他下午给老头开的，都是些温补的草药，别说吃死人，就是吃上十倍的量，也顶多就是上点火。
绝不可能导致口吐鲜血，半身不遂。
这里面，有猫腻。
他一把推开那个撒泼的女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都让开。”
那刀疤脸汉子被他的气势镇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更加恼羞成怒。
“让开？让开让你跑吗？今天你要是不把我爹治好，再赔我们一百块钱，这事就没完！”
一百块？
林跃心里冷笑一声。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这是讹上他了。
“一百块？”林跃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你们怎么不去抢？”
“抢的就是你！”刀疤脸汉子恶狠狠地说道，“少他娘的废话，要么给钱，要么今天我们就砸了你这破医馆！”
他身后那几个汉子也跟着摩拳擦掌，一脸凶相，显然是早有准备。
周围的村民被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但也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在旁边指指点点。
这时候，知青点的人也收工回来了，正好路过这里，看到这边的骚乱，也都围了上来。
刘小燕和苏晚晴挤在人群前面，看到林跃被这么多人围着，急得小脸都白了。
张强则混在人群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
他悄悄地对身边几个不明真相的村民煽风点火：“看见没，我就说这姓林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人模狗样的，心比炭还黑！为了挣钱，连老人的命都不当回事！”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不明真相的村民本就容易被煽动，听他这么一说，再看看那躺在木板上生死不知的老头，心里的天平立刻就倾斜了。
“就是啊，这小伙子看着面生，别真是个骗子吧？”
“人心隔肚皮啊，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为了钱连人命都不顾了，这种人就该抓起来枪毙！”
一时间，群情激愤，叫骂声，指责声，仿若潮水一般向林跃涌去。
林跃站在风暴的中心，却仿若一块礁石，任凭风吹浪打，自岿然不动。
他没有理会那些叫骂的村民，也没有去看那个上蹿下跳的张强，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几个抬着老头的汉子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我给他看病，一分钱没收。”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那刀疤脸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没收钱？你哄鬼呢！这个年代还有不收钱的好事？谁信啊！”
“就是！谁信啊！”他身后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起哄。
“我信！”
一个清脆又坚定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刘小燕排开众人，走到林跃身边，挺着胸膛，大声说道：“我信！林跃救过那么多人，从来没收过一分钱！你们这是血口喷人！”
苏晚晴也鼓起勇气，跟着站了出来，虽然没说话，但那坚定的眼神，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刀疤脸汉子看到这两个水灵灵的俊俏姑娘，眼睛里闪过一丝淫邪的光，他嘿嘿一笑，语气轻佻地说道：“哟，这是哪来的小美人，这么护着这个小白脸？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啊？”
他的话说的极其下流，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哄笑声。
刘小燕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林跃动了。
他上前一步，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冰冷的视线，好比两把利剑，直刺那刀疤脸汉子的眼睛。
“嘴巴放干净点。”
那刀疤脸汉子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他娘的吓唬谁呢！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爹治好！治不好，老子就让你在这大青山沟待不下去！”
林跃没再跟他废话，他走到那躺在木板上的老头身边，蹲下身子。
他的手指，轻轻地翻开了老头紧闭的眼皮。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唰”的一下，变得无比凝重。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一副震惊又惋惜的表情，连连摇头，叹了口气。
“晚了，太晚了……”
他这副样子，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那刀疤脸汉子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什么意思！”
林跃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那个还在哭哭啼啼的中年妇女，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
“大姐，准备后事吧。老爷子他……快不行了。”
这话就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的头顶炸响！
那中年妇女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林跃，仿若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刀疤脸汉子也傻眼了。
他只是想来讹点钱，可没想过要闹出人命啊！
这要是真死了人，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你……你放屁！”他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我爹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
“信不信由你。”林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悯，“他这是中了剧毒，毒气已经攻心，五脏六腑都开始衰竭了。你们要是早送来半个小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唉。”
他这一声长叹，叹得在场所有人心都凉了半截。
剧毒！
这两个字，就像两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刀疤脸汉子和他那几个兄弟的心上。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恐惧。
“不……不可能！”刀疤脸汉子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他就是吃了你开的药！哪来的什么毒！”
林跃冷笑一声，指着老头嘴角那丝黑色的血迹，字字如刀。
“你见过吃补药吃得口吐黑血的吗？这是最典型的乌头碱中毒的症状！毒发迅猛，无药可解！你们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他这话，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刀疤脸汉子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腿肚子一软，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棉布褂子。
完了。
这次，真的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