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冷柜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捏着空空的购物篮转了半圈,终究还是没找到想喝的那款气泡水。推开门时,傍晚的风卷着陌生的街景扑面而来,两个高鼻梁的外国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花花绿绿的玩具,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喊着:“回答两个问题,免费送!”
周围已经围了十来个人,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长。我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脚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反正姐妹俩还在店里挑零食,不如看会儿打发时间。问题确实简单,无非是“你最喜欢的颜色”“今天星期几”之类,领到玩具的人笑着散开,又有人立刻补上来。我瞥了眼那些玩具,塑料味隔着几步路都能闻到,做工粗糙得很,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转身想回店里催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像是姐姐的声音。可我回头时,人群里并没有那张熟悉的脸。大概是听错了,我摇摇头推开便利店的门,冷气瞬间裹住全身,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姐?妹?”我喊了两声,货架间只有回声在荡。刚才明明还听见她们在零食区说笑,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人怎么就没了?心猛地揪紧,我快步穿过货架,收银台后也空无一人,连本该摆在那里的扫码枪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一阵骚动。我冲出去,正看见刚才那两个外国人要把一个女人塞进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那女人挣扎着回头,露出的侧脸让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是姐姐!她胳膊被那个高个子男人死死钳住,脸涨得通红,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却被引擎声盖了过去。
“放开我姐!”我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冲过去,可就在指尖快要碰到姐姐衣角时,面包车“嗖”地蹿了出去,轮胎碾过地面留下刺耳的摩擦声。我追了两步,眼睁睁看着车拐进街角消失不见,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石头,连呼吸都带着疼。
猛地想起妹妹,我又跌跌撞撞冲回便利店,里里外外翻了三遍,货架上的零食散落一地,却连半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她们到底去哪了?刚才明明都在的……我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屏幕上信号格是空的,连“紧急呼叫”四个字都暗沉沉的。
就在我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姐姐发来的定位,附带着一条短信:“姐姐没事,来这儿找我。”
指尖冰凉,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天。姐姐从来不是会突然丢下我乱跑的人,更别说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可现在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盯着那个定位,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报出地址。
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宾馆门口,灰扑扑的外墙,玻璃门上还贴着褪色的“欢迎光临”。可推开门的瞬间,我愣住了——里面根本不是宾馆大堂,而是个像极了赌场的地方,烟雾缭绕中,无数张桌子旁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说话声、筹码碰撞声混在一起,震得耳膜发疼。
抬头望去,头顶是巨大的穹顶,壁画上的人赤身裸体,姿态扭曲地缠绕在一起,颜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四周的看台像斗兽场一样包围着中央,每隔几步就挂着一幅壁画,画里的人表情夸张,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最显眼的是正前方悬挂的大屏幕,上面用红色的数字显示着“98”。可就在我踏进这里的那一刻,数字突然跳了一下,变成了“99”。
“嘟——”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嘈杂,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一个穿着古怪服饰的人走上高处的看台,那衣服上绣着密密麻麻的银色花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开口时,我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是那个钳住姐姐胳膊的外国人!
“规则很简单。”他的中文比刚才流利了些,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笑意,“99个人,三人一组。三天内,找出每组隐藏的‘傀儡神’。找到的组留下,找不到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大屏幕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名字滚动起来,很快定格成三十三组名单。我在最后一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赫然是姐姐和妹妹。心脏“怦怦”狂跳,我拨开人群找到对应的座位,刚坐下,身边就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
姐姐和妹妹并排坐了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是没看见我似的。我刚想开口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姐姐突然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温度。
“游戏开始。”高台上的人宣布。
第一组三个人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个家庭主妇,一个大学生,一个退休教师。没说几句,大家就一致指认那个大学生是“傀儡神”。大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绿色的对勾,三个人松了口气,坐回座位。
第二组轮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一个穿短裙的女人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讨论了半天,他们选了那个穿短裙的女人。可这次,屏幕上跳出的是个鲜红的叉号。
“嗡”的一声,那组剩下的两个人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身体猛地绷紧,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座位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两摊深色的水渍。
我浑身一僵,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周围的人却好像见怪不怪,甚至有人不耐烦地催促:“快点,下一组!”他们的漠然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眼里,我偷偷瞟向身边的姐姐和妹妹,她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消失的不是两个人,只是两粒灰尘。
一组组过去,大多数时候屏幕上都会跳出对勾,偶尔出现叉号,剩下的人就会像被橡皮擦抹掉似的消失。到第十七组时,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突然坐到了我和姐姐中间,他身上有股难闻的汗味,眼神黏糊糊地在我姐身上打转。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台上,他突然拽了拽姐姐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到身后那幅壁画前。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融进壁画里,就像水滴渗进海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姐姐明明还坐在我身边,那个老头也不见了。可她刚才坐过的地方,椅面上留着一小块深色的印记,像是什么东西融化后留下的。
终于轮到我们组。我站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的经历,故意在话里暗示姐姐今天的不对劲——她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跟陌生人走,更不会对这种诡异的场面无动于衷。我没提壁画的事,直觉告诉我不能说。
大家果然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姐姐。她始终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当所有人都举起手选她时,大屏幕上缓缓跳出绿色的对勾。
我几乎要瘫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这时,身后的壁画突然“咔哒”响了一声,那个猥琐的老头骂骂咧咧地被推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的,是眼神恢复了些神采的姐姐。
姐姐看着我,声音还有点发飘,“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我扑过去抱住她,手指摸到她胳膊上淡淡的红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可眼角的余光里,妹妹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好像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像极了身后壁画上那个说不清是笑还是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