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蜷缩在一个角落。
“虞夏，出来吧。“林雨晴甜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把楼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虞夏咬紧下唇。她知道林雨晴想要什么——那埋在她楼下的“生命之源“，传说中可以治愈任何伤口的宝物。在这个通过考试才能获取资源的世界里，这样的宝物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我不会放弃我的家。“虞夏低声说，尽管知道没人能听见。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考试，就能在这个世界安稳生存。直到林雨晴出现，一次次在考试中针对她，派人抢夺她的资源。虞夏试过所有方法——努力学习争取高分，设计与管理者的偶遇，甚至不惜出卖色相获取程默的庇护。
但程默，那个与林雨晴青梅竹马的管理者，永远偏向他的“小雨“。虞夏曾以为自己的美貌和心计能打动他，直到那天她亲眼看见程默将本该属于她的资源配额转给了林雨晴。
“你不过是个玩物。“程默当时冷漠地说，“小雨才是我在乎的人。“
那一刻，虞夏明白了，在这个世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子弹突然击碎了她身旁的玻璃，虞夏惊叫一声，本能地扑向另一边。周锐在对面楼顶，那把标志性的银色手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传说中他能百发百中——只要射击角度是斜线。
虞夏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必须逃到更安全的地方。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地方——管理者的楼层。虽然程默背叛了她，但那栋楼是唯一林雨晴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方。
趁着夜色，虞夏像影子一样穿过废墟。她的衣服被铁丝网划破，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她不敢停下。身后，周锐的子弹如影随形，却总是差之毫厘——因为虞夏刻意保持直线移动。
当虞夏终于撞开程默楼层的侧门时，她已经精疲力竭。她瘫倒在地，等待着被驱逐的命运。然而，整整一夜，没有人来打扰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时，虞夏才敢相信，自己暂时安全了。程默知道她在这里吗？为什么没有赶她走？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没有答案。
三天过去，虞夏靠着楼里储存的水和食物恢复了些许体力。直到第四天早晨，扩音器的声音再次响起。
“虞夏，我们做个了断吧。“林雨晴的声音依然甜美，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决斗。如果你赢了，我放弃你的楼。如果我赢了，你乖乖交出来。“
虞夏走到窗前，看到林雨晴站在广场中央，身旁是面无表情的周锐。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在这个世界，决斗是被认可的解决方式。
“什么规则？“虞夏喊道。
“射击决斗。“林雨晴微笑，“三局两胜。我和周锐轮流做你的对手。“
虞夏的心沉了下去。射击？面对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但她别无选择。拒绝就意味着永远躲在这里，直到饿死。
“我接受。“虞夏说，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坚定。
一小时后，虞夏站在广场中央，面对周锐。他是个高瘦的年轻人，眼神空洞，只有在看向林雨晴时才会闪过一丝温度。他的右手永远放在那把银色手枪上，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第一局，周锐对虞夏。“程默不知何时出现在裁判席上，他的目光扫过虞夏，却没有任何表示，“每人两次射击机会，击中对方身体任何部位即得分。“
虞夏深吸一口气。她研究过周锐的所有资料。百发百中——但只限于斜线射击。直线射击时，他连静止的目标都打不中。这是个奇怪的缺陷，却成了虞夏唯一的希望。
“准备。“程默举起手。
虞夏站得笔直，正对周锐。她看到周锐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站位，但虞夏立刻跟着移动，始终保持直线相对。
“开始！“
周锐的枪几乎在命令下达的瞬间就响了。子弹呼啸着从虞夏左耳边擦过——斜线射击。虞夏没有动，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直线。
周锐显然没料到这一招。他快速移动位置，试图找到斜角，但虞夏像镜子一样跟着他转，始终正面相对。
第二枪。这次周锐选择了更极端的角度，身体几乎倾斜到地面。子弹击中了虞夏脚边的地面，溅起的碎石划破了她的裤腿。
“周锐两次未命中。“程默宣布，声音中有一丝虞夏读不懂的情绪，“虞夏得分。“
周围一片哗然。没有人见过神枪手失手，更别说连续两次。林雨晴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快步走到周锐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虞夏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局，接下来林雨晴一定会调整策略。但此刻，她允许自己感受一丝希望——也许，只是也许，她能赢下这场决斗，保住自己的家，自己的生命。
程默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局准备，林雨晴对虞夏。“
虞夏看向对面。林雨晴已经拿起一把精致的手枪，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虞夏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虞夏的子弹穿过林雨晴的锁骨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她看见程默从裁判席上站了起来，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管理者，此刻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恐。林雨晴向后倒去的姿态像折断翅膀的蝴蝶，血珠悬浮在空气中，每一滴都映着程默扭曲的脸。
“小雨！“
程默的声音撕心裂肺。虞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这些年始终偏袒林雨晴——不只是因为青梅竹马，更是因为那个月牙形的疤痕正在他颈间泛出诡异的红光。那是“同命咒“，最古老的禁忌契约，施咒者濒死时会共享被咒者的生命。
程默踉跄着冲进决斗场，黑色制服被风掀起如垂死的鸦翼。虞夏看着他跪地抱起林雨晴，看着他颤抖的手指按压那个汩汩冒血的伤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挖走了一块。
“你...“虞夏的枪口微微下垂，“早就知道她会用这种邪术？“
程默没有回答。他颈间的红光越来越盛，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血丝。林雨晴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血泡从嘴角不断涌出。
“默哥...好疼啊...“她染血的手指抚过程默的脸，“像那时候...你把我推下矿坑...一样疼...“
虞夏的瞳孔骤然收缩。程默的手臂僵住了，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罪恶突然曝晒在阳光下。二十年前，是年幼的程默为了独占“生命之源“，将林雨晴推入了辐射最强的核心区。
“辐射...改变了我...“林雨晴的指甲深深抠进程默的手臂，“但真正杀人的...是你心里的怪物...“
周锐的枪声就在这时炸响。虞夏本能地翻滚躲避，却看见子弹穿透了程默的肩膀——神枪手这次故意射偏了。周锐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银枪对准程默的眉心。
“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周锐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你说她是被系统辐射感染的...“
第二枪擦着程默的耳朵飞过。虞夏突然冲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程默前面。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她自己。
“让开。“周锐的枪管微微颤抖，“他不值得你救。“
虞夏的后背紧贴着程默的胸膛，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很奇怪，他们明明是对立的，此刻却像两株共生在悬崖边的荆棘。
“她快死了。“虞夏盯着周锐发红的眼眶，“你的同命咒正在生效。“
这句话像按下某个开关。周锐的表情突然崩溃，他转向血泊中的林雨晴，银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就在他弯腰的瞬间，程默的袖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我欠她的。“程默在周锐耳边轻声说，“但不欠你。“
血喷溅在虞夏脸上，温热腥甜。她看着周锐倒下，看着程默颈间的红光逐渐暗淡，看着林雨晴伸出苍白的手——
“默哥...“她的指尖碰到程默的袖扣，“这次...换我...抛弃你了...“
林雨晴的眼睛定格在某种诡异的微笑上。同命咒的红光炸裂成千万碎片，程默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在虞夏身上。
远处传来建筑物坍塌的轰鸣。虞夏艰难地扶起程默，发现他颈间的月牙疤痕正在渗血。系统警报响彻云霄，全息屏幕上闪烁着“核心泄露“的警告。
“你楼下的能源...“程默的呼吸带着血沫，“是维持这个世界的最后支柱...“
虞夏拖着他往裁判席后方爬去，那里有通往地下的应急通道。程默的鲜血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逐渐干涸的小溪。
“为什么救我？“虞夏喘着气问，“你明明可以...跟林雨晴一起死...“
程默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一枚微型芯片，上面刻着管理者的徽记。
“密码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第一次...吻我那天...的日期...“
虞夏的喉咙发紧。那个雨夜，她为了获取情报主动吻了程默，却在他眼中看到真实的悸动。后来她以为那都是演技，就像他这些年所有的温柔都是伪装。
应急通道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将崩塌的喧嚣隔绝在外。幽蓝的能源核心在前方脉动，照亮程默惨白的脸。虞夏把他靠在晶体柱旁，手忙脚乱地撕开制服检查伤口。
“没用的。“程默按住她的手，“同命咒断开时...会撕裂灵魂...“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却挣扎着指向控制台。虞夏顺着他的指引，看到屏幕上闪烁的红色按钮——“系统重置“。
“按下去...“程默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肉，“然后带着核心...逃...“
虞夏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她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夜晚，程默在酒后呢喃的醉话：“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杀我...记得瞄准左边...我的心脏长在右边...“
“你早就计划好了。“虞夏的声音发抖，“从让我住进你大楼那天起...“
程默笑了。这个笑容如此年轻，仿佛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他沾血的手抚上虞夏的脸，在她眉心画下一道血痕。
“系统需要...新的管理者...“他的指尖滑到她锁骨下方，“但你可以...打破轮回...“
控制台的警报声变得尖锐。虞夏低头看见自己皮肤上浮现的蓝色编码——这是管理者继任的标记。程默用最后的力气按下她悬着的手，系统重置的倒计时瞬间启动。
“三十秒...“程默推她走向发光的核心晶体，“拿走它...从东侧通道...“
崩塌的巨响越来越近。虞夏砸开防护罩，晶体落入掌心的刹那，程默突然拽住她的衣领。他的吻带着铁锈味，短暂得像一个幻觉。
“这次...“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我终于做对了选择...“
虞夏抱着晶体冲向通道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程默靠在控制台边，黑色制服融进蔓延的黑暗里。他的嘴唇还在动，似乎在说某个词——可能是她的名字，也可能是“对不起“。
新世界的阳光刺得虞夏流泪。她跪在草地上，看着掌心缩小成宝石大小的核心。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锁骨时，突然摸到凹凸的纹路——那里刻着一轮完整的月亮，与程默颈间的月牙疤痕拼起来正好是满月。
远处的废墟传来最后的崩塌声。虞夏把晶体贴在胸口，眼泪终于决堤。她知道，自己既是解放者，又是新的囚徒——就像程默一样，就像所有被系统选中的人一样。
而在某个正在消散的维度里，年轻的程默正牵着更年幼的林雨晴走过开满野花的山坡。没有辐射，没有背叛，没有那个改变一切的矿坑。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在永恒的日落里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