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坐在床上，脑子里的问号几乎要凝成实质蹦出来。
明日出发？去江北？
就这么定了？
她连一句“我愿意”或者“我考虑一下”都还没说出口呢！这母子俩的效率是不是太高了点？一个敢提，一个就敢直接拍板执行？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穿越而来的那点探索欲和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开始与潜意识里对古代长途旅行“艰苦”、“危险”的想象疯狂打架。
（沈嘉禾内心OS：想去看看是真的……但不想风餐露宿啃干粮啊！万一有土匪呢？万一水土不服呢？万一那个工作狂一路上根本不管我死活呢？
她烦躁地抓了抓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不行，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就被安排了！至少得问清楚具体情况再做打算——虽然看起来打算了也没用，但知道得多一点，总能多点准备（心理和物质上的）。
“云袖！云裳！”她扬声喊道。
两个丫鬟应声而入，手脚麻利地开始伺候她起身。
“顾珩呢？”沈嘉禾一边配合着穿衣，一边故作随意地问道。
“回夫人，侯爷一早去了外书房。”云裳回答道，细心地将一枚玉簪插入她简单绾起的发髻。
外书房……看来是去处理公务了。沈嘉禾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得去找他问个明白！
快速梳洗完毕，也顾不上仔细用早膳，只匆匆喝了几口粥，她便让丫鬟引路，往顾珩所在的外书房走去。
侯府的书房区域显然比内宅更显肃穆安静，沿途遇见的护卫和小厮神色也更加严谨。通传之后，沈嘉禾被引到一间宽敞却陈设简练的书房外。
她轻轻推开门，只见顾珩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堆着好几摞文书舆图。他并未抬头，指尖正点着摊开的一幅地图，对身旁一位穿着军士服饰的男子低声吩咐着什么，语速快而清晰。
阳光从窗格投入，照亮他冷峻的侧脸和微抿的薄唇，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气场。
沈嘉禾顿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等。
倒是顾珩似乎处理完了那段指令，对那军士挥了挥手：“就按方才说的去准备，午后我要看到详细的行程安排和人员名录。”
“是，侯爷！”军士抱拳行礼，利落地转身退下，经过沈嘉禾身边时，恭敬地行了一礼。
顾珩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门口的沈嘉禾身上，似乎对她的到来略有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淡：“有事？”
沈嘉禾定了定神，走了进去。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类似于皮革和金属混合的冷硬气息，很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夫君～”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顺而不失条理，“方才您说……明日便要动身去江北？”
“嗯。”顾珩应了一声，手下已经开始翻阅另一本文书，显然不觉得这是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沈嘉禾暗暗吸了口气，继续问：“不知此次赴江北公干，路途预计需要多久？我们……是走陆路还是水路？沿途住宿是在驿站，还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条件如何？”
她没好意思直接问“会不会很苦”、“有没有危险”，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听“条件”。
顾珩翻页的手指顿了顿，终于再次抬眼看向她，那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些。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快马加鞭，陆路为主，视情况或换一段水路。赶路时宿营或住驿馆皆有，条件自然比不上京中府邸。”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此行非游山玩水，一切以公务为重。你若怕辛苦，现在反悔，留在府中亦可。”
最后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沈嘉禾心头一紧。
留在府中？那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但不知为何，被他用这种仿佛“早就知道你受不了苦”的眼神看着，她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头反而被激了起来一点。
而且，她敏锐地感觉到，如果她此刻真的顺水推舟说“那我不去了”，恐怕在程氏那里好不容易刷到的好感度会大跌，在这个夫君眼里，大概也会彻底成为一个无用的花瓶。
更何况……她偷偷瞥了一眼他案头那堆积如山的公文和舆图。江北……似乎真的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些许。
短短一瞬间，沈嘉禾心思百转。
她微微垂首，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坚定：“夫君误会了，嘉禾并非怕苦。只是初次远行，心中忐忑，想多了解些情况，也好提前做些准备，不至于路上给你添麻烦嘛不是。既然明日便出发，那我这就回去收拾行装，定会拣选实用之物，不敢拖累行程。”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的询问，又表明了态度，最后还呼应了他早上“轻车简从”的要求。
顾珩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收回目光，只淡淡“嗯”了一声，便重新埋首于公文之中，显然是送客的意思。
沈嘉禾知趣地行礼退了出来。
站在书房外的廊下，她轻轻吐了口气。虽然具体细节还是没问出太多，但“非游山玩水”、“条件比不上京中”这几个关键词，已经足够她想象前方的路途绝不轻松。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里面是那个冷漠又专断的“丈夫”。
最终，她一咬牙。
去就去？好歹是公费出差（虽然可能自费部分也不少），总比闷在这深宅大院里当个望夫石强！吃苦就吃苦，说不定……还能找到点什么乐子呢？
至少，得亲眼看看这个时代，真正的模样。
打定了主意，沈嘉禾脚步加快，朝着自己的漱玉轩走去——时间紧迫，她得赶紧回去“拣选实用之物”！了，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