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修道都天 > 第五章 寺庙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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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中书省后,杨缚坐在自己的签押房内,审阅这几天的奏折,有圣上批阅后准备下发的,亦有上折请奏。

上折请奏的中书省文官书吏早已检阅完后才呈上到宰相的签押桌上,基本没有疏漏。

所以大多时候宰相相当于皇帝的顾问,其余时间帝国的运转制度并不需要宰相亲力亲为,当然变法这种事,肯定不能假手别人。

宰相在无大事发生之时,只需协调六部运作即可。

若大事有变,宰相往往需要主持大局,事情处理不好也是宰相先背锅,所以宰相这个职位看似无所事事,一旦有事往往也是棘手之事,非常考验个人执政能力和政治手腕。

当初杨缚对皇帝请求杨志为南阳总兵,皇帝让上个折子,首先就是朝廷五品以上官员任命会留有存档,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都需要圣上恩准。

其次游击将军隶属六部当中的兵部,官场最忌指手画脚,哪怕是同僚好友也要懂最基本的官场规则。

所以对于调取杨志为南阳总兵,应该由兵部尚书或者左右侍郎上折请奏,然后由圣上批准后,原本存档,再由兵部下发任职书,官员在接到朝廷任命后一旬内卸任职务,前去赴任。空余职位由朝廷任命或者由手下官吏暂时代管。

杨缚宦海沉浮十余年,大多时候会按照官场规则行事,其次南阳现在还没有外察清理,所以调取杨志之事不能太急。

下午在未时觐见皇帝回来后,没多长时间就要下值了。

因为休沐期间也有官吏正常轮值,和往常下值并没什么不同,下值后都走中书省侧门,巧合的碰到了刑部尚书王敬铭与左侍郎王思止,杨缚朝王敬铭略一拱手,王敬铭赶忙回礼。

王敬铭随意的说了句:“杨大人,下值了。”杨缚点了点头,两人在一起未显客套,神情淡然随意,显然不光是同场官僚,私下也相交莫逆。

王思止安静站在两人后面,向杨缚拱手行礼后便没再说话。

出了门后,两人各自往自己的下人那走去,杨缚骑在马上后道了一声告辞便朝宰相府方向走去,期间俩人都默契的没有提明日两人携手前往慧安寺之事。

回到府后,府里大管家于忠过来禀报杨缚,东海平阳王府接到信后,平阳王赵延文赵王爷怕路途有所波折,派王府家兵前来接二少爷去平阳王府。

然后又询问杨缚是否接见平阳王府家兵头领。

杨缚点点头后,大管家于忠便退下去请人过来,杨缚坐在中堂。

一会赵王府家兵来到中堂,向杨缚拱手后说道:“向杨大人请安,末将平阳王府陈大牛,奉赵王之命前来护送杨少爷前往东海。”

杨缚和颜悦色的先让陈大牛坐下,让下人奉上热茶后才缓缓地说道:“王爷身体怎样,一别经年,再无相聚。”

说完后又继续问道:“赵将军可有安顿之处,小儿此次前去东海时日颇多,需多加整理几日,赵将军可在府中前院安顿下来,待小儿整理好时便可随赵将军启程前往东海。”

赵大牛放下热茶后回道:“王爷时常在东海军营留宿,整军操练之时也常亲自领兵,英雄不减当年,谢杨相牵挂。”

说完王爷的事后又回答道:“末将多谢杨相好意。末将从东海一行六人现住在长兴坊驿馆,随行有王爷签押的官文,杨相与杨少爷何时备好,可差人前往长兴坊驿馆告知末将,末将便率手下前来护送杨少爷。”

杨缚点了点头,没有多劝,毕竟住在宰相府没有住在驿馆来的自在,而且两人地位相差太大,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问完基本的几句后便端起热茶只吹不饮。

平阳王府派来的将军也不是憨货,见到宰相端茶送客后,便起身朝杨缚说道:“杨大人若无事询问末将,末将告退。”赵大牛说完后便起身告辞。

杨缚把茶放下后说道:“赵将军慢走,来人送客。”

于忠适时出现在中堂,微微一弓腰说了声赵将军请。赵大牛朝杨缚一拱手后便随于忠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于忠回到中堂问道杨缚:“老爷,还有什么吩咐。”杨缚回道:“下次赵将军来时就是护送安儿去东海之日,你且记下,他们走时,备上程仪三百两赠予赵将军,这件事你去办就行,不需要再向夫人禀报了,还有就是告诉杨全,由他陪伴安儿去平阳王府。”说完听到于忠答应后,挥挥手让其退下。

第二天,杨缚差下人前去刑部尚书府告知,会在慧安寺后庙静候。

便坐轿先行,毕竟两人一同出城太过显眼。

杨缚到了慧安寺山下下轿后,抬脚沿石阶而上,因为今天相约刑部尚书,所以穿着低调,既没有穿当朝红袍官服,亦没有穿锦缎绸衣,外面穿一身粗麻布衣,里面精麻白衬,腰间挂一璞玉。

衣服穿着低调,但是从白里衬和腰间璞玉来看给人感觉就是精细内敛之人,毕竟粗麻什么人都穿的起,但是细麻白内衬肯定不是底层能穿的,如果穿白色内衬劳作很容易就会弄脏。

到了慧安寺后,由随从去捐了些香火钱,然后引路僧指路引向后庙,留下一名随从在前寺等候刑部尚书,慧安寺前院香火不绝,尽管不算香火鼎盛,但是因为靠临云京都城,来往信徒上香者也是络绎不绝。

宰相杨缚并不信佛,所以,并未去上香,主要原因是当朝对佛教免土地税及免除佛教徒徭役,这对于当朝执政而言并无益处,所以宰相杨缚对佛教并没有多亲近,更不是佛教信徒。

来到后庙,显然后庙要比前寺安静的多,不管是游人还是佛僧说话都压低声音,可能与后庙安静环境有关。

几棵松柏伫立在院中,围着松柏三面环形都是雅室,引路僧低头在前指引杨缚前往左边的雅室。

推开门后,一副大大的“佛”字画挂在其中,往左有一座胡炕依墙而立,胡炕上一小茶几,两个坐垫,茶几上方墙上挂有“禅”字画一副。整个房间朴素淡雅,暗合佛教之意。

杨缚进去坐在左坐垫后,接客僧端来一壶清茶,两个杯子。随后,随从和接客僧便闭门退出。

胡炕一边设有小书架一个,上面陈列几本佛教佛经等,杨缚并没有起身拿书消磨时间,而是只坐在坐垫上闭眼品茶。

没过一会门外响起了了敲门声,杨缚说了声进来后,王敬铭推门而入。

杨缚看到来人后一边给另一个茶杯倒茶一边说道:“伯昌(王敬铭的表字,亲近之人大多称呼表字),来坐。”待到王敬铭坐下后,杨缚先说了句喝茶喝茶,便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杨缚和王敬铭很早就在官场结识,同朝为官几载,王敬铭的尚书职位还是杨缚当时多方走动后提携上来的,但两人不是师生关系,两人类似于好友,理念相同的党朋关系。

当时杨缚身兼宰相刑部尚书两职,有感朝廷党朋混乱,主要也是杨缚当时资历浅薄,政令下达迟缓,所以把王敬铭提携上来,自己卸任刑部尚书,由王敬铭担任。

之后通过打压异己,壮大同党,才慢慢理顺朝政,其中程渡濂一案就是由杨缚主审扳倒的。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政客没有好坏之分,如果坐在高位之上想要有所抱负,首先就是党同伐异,内部表面声音一致后才能实施自己的政治理念。杨缚对王敬铭既有提携之恩,两人私下也有好友之情。

喝完茶杨缚从袖口里拿出变法上折之前的手稿,放在桌子上推到对面,递给王敬铭,王敬铭放下茶杯,双手拿起来,细细研读,过了好一会才把手稿放到一边,然后才说道:“焕宗(杨缚表字)想要变法?”

待到杨缚点头后,又继续说到:“多年来朝廷大略方面,焕宗只要在朝会上提出,我大都附议,不仅仅是因为感谢焕宗的提拔之恩,坐到这个位置,如果只是趋炎附势,没有一点公心,我想这也不是焕宗当初你提拔我的初衷。”

王敬铭说完后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咱俩在朝廷之中既是同僚亦是好友,以前的朝政大略,包括军费持续投入,节制边防将军(这里说的就是淅川王等人,但是因为淅川王是王爷,所以不能明说,只能由将军代替,事实上在大乾朝,将军根本不需要节制,因为军饷任命都由朝廷六部说了算,只有淅川王例外。)。我都附议只因我觉得焕宗提出来的确实需要朝廷来执行,这次变法之事我不敢苟同,变法牵扯太大,猛药未必是良药,希望焕宗慎重考虑,摊丁入亩前朝也不是没做过。”

听完王敬铭的话,杨缚心就凉了一半,王敬铭算是杨缚一党中最亲密的朝廷大员了,连他都不看好,可见变法之事困难重重,但是杨缚并没有退缩,一个人成就有多大,取决于意志有多坚韧。

杨缚认为变法是改变当前朝廷内部腐朽的唯一途径,唯一途径!所以哪怕是困难重重也不能阻碍杨缚变法的决心。

如果心中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或者说这是唯一办法,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逃避只会让这件事在以后以更沉重的方式降临,更沉重的方式可能是各地的平民起义,后果就是生灵涂炭。

心有公心者,也许在行事之上难免略有瑕疵,但是在危机之中,亦有勇于担当之心。

目前首先来讲杨缚先要说服王敬铭,也许王敬铭并不看好变法事宜,但是只要杨缚一意孤行,王敬铭并不会多加阻拦。

当初提拔王敬铭为刑部尚书的时候,就是看重王敬铭两点,一点就是为人大抵正直,但是性格偏弱,没有宁死不折之心,毕竟如果手底下全是清官、直官,做事发展朝廷方略只会缚手缚脚,历代而来能办成事的能吏少有清廉正直之人。

在朝廷当官,如果太过正直,上官之心揣摩不透,做事迂腐刻板,不能成事,只能成名。

显然堂堂宰相杨缚这次变法,开始就用的阴谋,阴谋对比阳谋就是不能太早暴露。

如果变法事宜,开始就大张旗鼓根本不能成事。所以从这点来看,杨缚也许是一个合格的朝廷要员,但要说是一个正直清廉的人,显然是不太可能。

提拔王敬铭为刑部尚书之二就是,王敬铭年龄略长于杨缚,当初提拔王敬铭杨缚也是想到,如果王敬铭年富力强,提拔上来的不一定是在朝廷站一起的政治朋党,很有可能是一个政敌。

毕竟太过年轻都有自己的抱负主张,做到朝廷九卿之间,没有谁不想开创盛世,澄清宇内,留名青史。

但是年纪大的恰恰相反,雄心不在之后,维稳方为长久之道,所以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杨缚对治理朝廷驾轻就熟。

杨缚盘坐在坐垫上,思考良久后才又说道:“我小儿杨安我已准备送到东海平阳王府给平阳王世子当伴读。(这里对王敬铭说这句话就是点明有不成功便成仁之心,告诉王敬铭杨缚一党如果变法失败,他作为一党大员,新上位的肯定清除异己,此时即使不同意变法,失败后也会被当做杨缚一党来清算。”)

“此次变法之根源于圣上深感国库不足,朝廷庸官蠢吏之多,圣上亦有开创盛世之心(在这纯属杨缚扯大旗,如果杨缚说自己想变法,名留青史,很显然杨缚一党不想跟着一起执行,毕竟变法动的就是他们自己这一层的既得利益,用刀割自己的肉去喂养平民百姓,没有大魄力者,古往今来能做到者又有几人。”)

然后杨缚又说道:“此变法经略我已请奏圣上,圣上龙心大悦,已恩准奏折,先从官屯开始。”对王敬铭说这句就是告诉他,当朝朝廷,皇帝和宰相已达成一致,如果再有阻碍之心,在自己一党中就,没有了立锥之地,做官最重要的就是站队。

其次如果再推三阻四很可能变法不是从户部开刀,而是从刑部开刀,没道理宰相杨缚会放一个不听话的朝廷大员在那里。

其实这里也有杨缚矫诏之意,毕竟皇帝当时并是非常赞同变法经略,不过没有实旨,双方没法对照,所以略微改动一下,并不是非常严重。

听完杨缚的话后,王敬铭拱了拱手说道:“若焕宗毅然决然,执意变法,有需刑部协调之事,刑部上下自当鼎力相助。”说完这句话,王敬铭面色有些不愉。

听完王敬铭这句话杨缚心中才石头落地,来之前并不知道王敬铭对变法的看法,其次变法事宜首要求稳。

假设王敬铭不支持,首先外察就没法指使,其次杨缚不会再让王敬铭坐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如果要整倒王敬铭,杨缚一党首先内乱,然后再以刑部尚书之位交换妥协与王思止做交易,让其清查南阳楚党,此举计划步骤太多,很容易在任何一环节出错,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王敬铭同意变法,这也是杨缚今天的目的。

尽管刚开始王敬铭并不同意,但是杨缚并没有看错王敬铭,或者说杨缚看人很准,在搬出圣上之后,王敬铭还是同意参进变法事宜当中。

然后杨缚把利用外察搬倒户部尚书沈元吉一党之事告诉王敬铭,让其对这次外察之首王思止面授机宜着重打击南阳沈元吉一党。

得到王敬铭肯定答复后,两人便匆忙前后走出后庙,至于之前提到的斋饭,两人都没心思在静坐品尝,所以两人也都没有再提。

杨缚下山坐轿回府途中,坐在轿上思量变法前后。

只要外察打开局面,下一步就是组建官屯。

组建官屯总兵选用杨志(杨缚之子),官屯设官屯长一名,用的就是杨缚安插在户部尚书沈元吉那个老小子手下的人。

此人名为魏代坤,早已投诗宰相府,自诩和宰相有师生之情但亦没有大张旗鼓肆意宣扬师生之谊。

为人圆滑变通,且家中富庶,看尽钱财,能在沈元吉手下当官,还暗地里站队宰相这一边,可见做官还是有几分才能。

传话魏代坤,让其上书请奏组建官屯,毛遂自荐官屯长。

这件事和圣上达成共识后,人员调动极为方便,可直接越过户部尚书,特殊时期,不能只顾官场规则。当然,如果干不好,有负圣恩的话,也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