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皇宫崇政殿外蜿蜒的回廊里,韩王赵镇身着朱红色锦衣,火烧屁股似的直往殿里冲。
“好心的林公公,你就让我进去见父皇吧,让他赶紧收回旨意,那银矿又脏又不安全,咱们大宁又不是没人了,干嘛让小晏如一个姑娘家接手。”
大太监林平安,弓着腰,手持拂尘,拦住赵镇,“四殿下,皇上在午睡,才刚睡着,您就是想见,也得过一个时辰。”
“哎呀!”赵镇一屁股坐到崇政殿门口的台阶上,喘着粗气,“本王这不是急吗?今日我刚从南边回来,连家门都没进,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林平安笑眯眯道:“天气热了,老奴带殿下去偏殿喝杯茶吧。”
“让他滚进来,还是那副沉不住气的狗脾气,一点长进也没有!”殿内传来一道浑厚威严的男声。
赵镇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衣冠,还不忘用眼神询问林平安,是否妥当。
崇政殿内光线幽深,龙涎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文昌帝赵启半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奏折,眉头微蹙,见他进来,抬眸淡淡扫了一眼。
“儿臣参见父皇!”赵镇跪下行礼。
“起来吧。”文昌帝放下奏折,语气淡然道,“朴儿的差事还没办完,你舍得回来啦?”
“他太闷了,不是在忙着巡查,就是在巡查的路上,儿臣挂念父皇,所以就回来了。”
文昌帝抄起奏折,不轻不重打在赵镇额头上,“你也是当叔叔的,还不如侄儿长劲,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侄儿能干,我这个做皇叔的只会高兴,不会没脸。”赵镇来到文昌帝身边,给他按着肩膀。
“父皇,西京银矿的事,您别让晏如接了,我听说矿上人干活都不穿衣服,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您让她怎么面对这些嘛?”
文昌帝合上双眼,享受着儿子的服务,“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都敢接银矿,你呢,堂堂七尺,侄儿比不上,现如今连侄女也比你出息。”
“父皇。”赵镇拉着长音,手上多使了两分力气,“只要您收回旨意,我就哪都不走,一直跪在这里,让您训满意了为止。”
文昌帝坐直了身子,“君无戏言,此事满朝上下有目共睹,绝无收回可能。”
赵镇一听,顿时急了,绕到文昌帝面前,苦着脸道:“可三个月也太急了,万一炼不出来银子,您不会真的像生死状说的那样,让她提头来见吧?她可是您亲孙女?”
文昌帝看着眼前的傻大儿,不自觉地软了心肠,“是晏如自己要接手银矿,因为朝中多数人反对,她才立了生死状,你为她求情,也至少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赵镇咣咣给文昌帝磕了三个响头,“儿臣现在就去西京,劝说晏如,父皇可要说话算话,把旨意收回去。”
“朕什么时候说收回旨意了。”文昌帝话还没说完,赵镇已经跑没影了。
午觉睡不成了,文昌帝索性起来看折子。
林平安笑眯眯送上来一杯热茶,文昌帝轻叹道:“朕想用西京银矿打开民间开矿的口子,朝堂里吵翻了天,你看看,老四连提都不提,只盯着芝麻绿豆的小事,哪有半点像朕的儿子?”
林平安弓着腰,“四殿下对皇上仁孝,待人赤诚,尤其是对齐王留下的一双儿女,一直多有照顾,是难得的赤子之心。”
文昌帝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回味着刚才赵镇按摩的触感,“他也就这点好处了。”
赵镇回到韩王府,刚下马车就嚷嚷起来,“赶紧去一品楼买鳝鱼包子,晚了该没有了,你问问他们掌柜的,去西京是蒸熟了带好,还是生着带好?”
“另外去太白楼,买几坛太白醉,晏如最喜欢喝了。”
“让后厨赶紧做一些能放住又禁折腾的点心,别太甜,晏如不喜欢。”
管家一一记下,嘱咐底下人去做。
韩王妃得到消息迎出来,“刚进家门,就要走?这个家不打算要啦?我,你也不要了,是不是?”
“哎呦,当然不是。”赵镇揽住韩王妃的肩膀,“离家一个多月,我对你甚是想念,只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晏如一个姑娘家接了银矿这么大事,我得去帮她,让她把这烫手山芋赶紧丢出去。”
“你?”韩王妃看向自家王爷的眼神里全是不信任,“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不过你说得对,烫手山芋还是早早丢了好。”
韩王妃转身回了院里,赵镇怀里一空,“刚抱上咋就走了,你去哪里?”
“我去厨房,让她们做玫瑰酥,晏如最喜欢吃它了。”
赵镇望着王妃的背影,笑得牙不见眼,“我可真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韩王府的马车在汴京西门疾驰而去,扬起一路尘土。
不远处的酒楼上,最尊贵包间的窗户正开着,楚王赵锏目送着韩王府的马车,不发一言。
对面的燕王赵铮颇为有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老四肯定是去找晏如了,估计是劝她放弃银矿。这事二哥怎么看?”
赵锏喝了口茶,不咸不淡道:“接不接银矿,都是晏如自己的事,和本王无关,不过作为皇叔,能帮还是要多帮帮她。”
“二哥可真是好叔叔,小弟我该多向你学着些。”
赵铮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瓷瓶,“听说二嫂怀孕了,这是南疆有名的安胎良药,名为‘玉露丹’。”他将瓷瓶轻轻放在桌上,推至赵锏面前。
赵锏目光微动,却未立即接过,只是淡淡道:“三弟有心了。”
赵铮对他淡然的态度置若罔闻,起身便走。
在他走后,一个谋士从内间出来,小声向赵锏汇报:“小郡王南巡一切顺利,不少官员说他有当年齐王的风范。银矿这边,郡主已经收服了匠人,工部先前的阻挠都被郡主一一化解。”
“王爷,银矿那边是否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无妨。”赵锏手指轻扣桌面,“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三个月出银也不异于痴人说梦,先无需管她,主要还是盯着南巡的事。”
“是。”谋士得了命令转身离去。
赵锏也起身离开,他准备顺道去买点蜜饯,王妃怀孕口苦,吃点蜜饯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