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看看,这个满身谜团的少年,究竟还藏着多少底牌。
“是。”
司理领命,身形一闪消失在阁楼中。
片刻之后,她便已出现在了莒南县衙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对面。
刚一站定,她便看到一辆朴素却气势不凡的马车疾驰而来,在衙门口堪堪停住。
车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须发微白,面容肃穆的当朝太傅,温流!
司理心中了然,看来沈平的第一张牌,便是这位文坛宗师。
可她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另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温流马车的后方。
那是一辆通体由黑沉木打造的马车,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车身上只用银线,镌刻着一柄简洁而锋锐的剑形徽记。
车帘掀起,一个身着月白劲装,面覆轻纱,身姿挺拔的女子,缓步而下。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剑意冲天而起,连空气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司理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衍剑宗!那是天衍剑宗宗主,定远侯之女,顾燕清的座驾!
她怎么会来?
难道,也是为了沈平?!
一个文坛太傅,一个剑宗宗主……这沈平,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县衙后堂。
县令楚翼德正端着茶杯,心神不宁。
堂下,他的心腹,衙门主笔常胜,正压低了声音,向他汇报着案情。
“……大人,明家的意思是,希望从重发落。最好,能给沈平定一个‘当街行凶,意图谋杀’的罪名。”
常胜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声音压得更低了。
“您可得想清楚。明家大小姐,马上就要和王家的公子订婚了。王家,那可是咱们莒南县的第一富商,更别提王家的三爷王普山,如今可是京兆府尹!这层关系,咱们得罪不起啊!”
楚翼德的手微微一颤,热茶险些洒出。
京兆府尹……那可是天子脚下的一方大员!
他犹豫了:“可那沈平……似乎颇得温太傅的青睐。若是惹恼了温太傅……”
“嗨!”
常胜不屑地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大人,您还真信了外面的传言?那不过是沈平自己造出来的势罢了!温太傅不过是偶然路过,随手题了几个字,就被他拿来当虎皮扯大旗,借着太傅的名头卖他那几坛破酒!”
“此话当真?”楚翼德的眼睛亮了。
“千真万确!太傅何等人物,怎会真正在意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小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楚翼德心中那杆秤,瞬间倾斜。
一边是虚无缥缈、可能只是随手为之的太傅青睐。
另一边,是实实在在、盘根错节,甚至能通到京城的本地豪强关系网。
该如何选,已不言而喻。
“嗯……”他沉吟一声,将茶杯重重放下,眼中闪过决断,“此事,就交由常主笔全权处置吧。”
“得嘞!”
常胜大喜过望,脸上笑开了花,躬身一揖,便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
他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小房间。
推开门,明家家主明德海,正焦急地在房中踱步。
“明老爷,久等了。”常胜满面春风地走了进去。
“常主笔,事情……如何了?”明德海急切地迎了上来。
常胜胸有成竹地一拍胸脯,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得意的光芒。
“明老爷放心!县尊大人已经全权交由我来办!这次,保管给那沈平,安上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待供状画押,板上钉钉,就算他背后有天王老子,也翻不了案!”
明德海闻言,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塞到常胜手中。
“一点小意思,上好的雨前龙井,还有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不成敬意。”
常胜掂了掂分量,嘴上客气着:“哎呀,明老爷,您这太客气了……”
手,却已经将木盒稳稳地揣进了怀里。
常胜将那沉甸甸的木盒揣入怀中,温润的触感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愈发真挚,对着明德海拱了拱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尽在掌握的笃定。
“明老爷,您就擎好吧。人证物证俱在,稍后我便亲自提审,保管让那小子画押认罪。进了这县衙大牢,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明德海眼中闪过狠厉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沈平被打断手脚,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
好,好得很!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也敢动他明德海的宝贝儿子?
等罪名一定,入了死牢,是生是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定要让那沈平尝遍人间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心中暗自发狠,脸上却挂着感激的笑容,重重拍了拍常胜的肩膀,转身带着几分得意与快慰,昂首阔步地离去。
后堂,县令楚翼德正独自小酌。
温热的黄酒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心中最后一丝不安。
他晃了晃手中的青瓷酒杯,嘴角浮现一抹自得的笑意。
一个温流,终究是外来的文官,在莒南县根基尚浅。
一个沈平,不过是靠着些许新奇玩意儿崭露头角的商贾之子。
为了这两个人,去得罪盘踞莒南、关系通天的明王两家,实属不智。
常胜这个家伙,虽然贪了些,但看事情倒是通透。
“啪嗒。”
他将酒杯放下,正准备再斟一杯,雅间的门却被猛地撞开。
“大人!不好了!大人!”
王捕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褪,神情惊骇,仿佛见了鬼一般。
楚翼德眉头一皱,心中不悦:“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王捕头喘着粗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外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急得满头大汗。
“是……是温太傅!温太傅他……他亲自来衙门口了!”
“什么?!”
楚翼德手一抖,那刚满上的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温热的酒液混着碎瓷,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
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温流?他怎么会来?他难道真的为了一个沈平,亲自登门县衙?!
常胜那厮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温太傅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没把沈平放在心上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楚翼德脸上的酒意瞬间被惊恐的冷汗取代。
他连官帽都来不及扶正,踉跄着起身,几乎是扑出了房门。
“快!快随本官前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