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名为“翰墨斋”的书铺时,李子语的脚步却又一次停了下来。
“我想进去看看。”
这一次,沈平自然不会拒绝。
书铺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旧纸张的味道。
李子语径直走向了诗词集那一排,取下一本《大周诗选》,便安静地立在窗边,垂眸翻阅,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沈平则在书铺里随意溜达。
看着满架的书籍,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炸开——抄诗只能救急,但若是将后世那些脍炙人口的名著写出来,岂不是另一条财路?
《三国》、《水浒》、《西游记》……随便一本,都足以在这个文娱匮乏的世界,引起惊天动地的轰动!
他正想得心潮澎湃,眼角余光却被角落书架最底层的一套书吸引了。
那套书包装得极为精美,函套是锦缎的,书名烫金——《前朝秘闻》。
听着像正史,可沈平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他好奇地抽出一本,翻开一看。
嘶——
果然!
字里行间香艳无比,旁边竟然还配着栩栩如生的彩绘插图!
这哪里是《前朝秘闻》,分明是前朝艳史!
沈平看得津津有味,心跳加速,正翻到精彩之处,一道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沈平,你在看什么?”
“啊!”
沈平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书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只见李子语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正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书。
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书页上那幅不堪入目的彩绘上。
沈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合上书,闪电般塞回了书架的最深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到出现了残影。
然后,他猛地转身,一脸痛心疾首,义正辞严。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书铺竟敢将此等污秽之物与圣贤经典同架!简直是斯文扫地,有辱斯文!”
他指着那本书的方向,仿佛在斥责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李子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浩然正气弄得一愣,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可是……我方才好像看到书名叫《前朝秘闻》……”
“你看错了!”
沈平斩钉截铁,一脸“你被蒙蔽了”的沉痛表情,“那书名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子语姑娘,你心地纯良,不知人心险恶,这种东西,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玷污!走!我们快离开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他不由分说,拉起李子语的手腕就往外走,生怕她一个回头,又去探究那本“秘闻”的真相。
两人最终在附近一家还算雅致的酒楼坐下。
李子语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震撼教育”中回过神,一双美目时不时地瞟向沈平,眼神里充满了古怪。
然而,这酒楼的饭菜却不尽如人意,李子语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只小口地吃了半碗米饭。
沈平也觉得味道平平,远不如后世的珍馐。
看来,日后自己的庄园,得专门请个好厨子才行。
“对了,”沈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状似随意地提起,“过些时日,我可能要离开莒南县一段时间。”
“为何?”李子语果然抬起了头。
“我已拜了定远侯府的顾姑娘为师,她要带我回山门,正式学剑。”
李子语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假装好奇地问。
“顾姑娘?是哪位大家闺秀,竟还懂得剑法?”
沈平看着她滴水不漏的演技,心中暗笑,也不点破。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与你细说。我……我去趟茅厕。”
他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
李子语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沈平哪里是去茅厕。
他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那家“翰墨斋”。
“掌柜的!”他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凑到柜台前,“角落里那套《前朝秘闻》,精装彩绘版的,给我包起来!”
付了钱,将沉甸甸的一包书揣进怀里,他才心满意足地溜回了酒楼。
“怎么去了这么久?”李子语见他回来,关切地问了一句。
沈平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许是昨日的酒性烈了些,有些……不通畅。”
与此同时,明家后院,气氛却凝重如铁。
石桌上刚沏好的茶水,已无人问津,袅袅的白气在压抑的空气中扭曲、消散。
明家家主明德海一甩袖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桌上,溅出的茶水烫得他手背一红,却浑然不觉。
他双目圆瞪,脸上满是匪夷所思的怒气。
“荒唐!一派胡言!”
他的声音如同沉闷的雷,在小院中滚过,“他沈平是个什么货色,我明德海岂会不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他能做出那等惊艳词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站在一旁的王宇,面色同样复杂。他微微躬身,语气却不容置疑。
“岳父大人,此事千真万确。那日踏青会上,小婿与满座才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沈平当众所填的那首《破阵子·春景》,意境、格律、气魄,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连江峰都当场折服,跪地赔礼。”
明德海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止如此。”
明嫣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凝艳坊的花魁遥舟,当日拔得头筹所唱的那首《蝶恋花》,也是出自他手。”
“什么?!”明德海猛地站起,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恰在此时,明嫣的弟弟明瑞怒气冲冲地从月洞门跑了进来。
“爹!姐!姐夫!你们可听说了?那沈平……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外面都传疯了!说他不光在踏青会上一鸣惊人,那首让遥舟姑娘名声大噪的《蝶恋花》,也是他所赠!为此,沈平已是遥舟姑娘的……入幕之宾了!”
“入幕之宾”四个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明家三人的脸上。
王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紧攥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不是嫉妒,而是感到一种极致的惋惜与愤怒。
“蠢货!”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愚不可及!一首足以敲开权贵之门的绝妙好词,竟被他随手掷给了一个风尘女子!暴殄天物!他若将此词献给某位郡主、或是相府千金,何愁不能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