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拉开门，只见周卫东站在门口，一身崭新的军装，身形笔挺，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十来个红彤彤的苹果。
“周队长？”陆昭昭有些意外，一脑袋问号，他来做什么？
周卫东除夕那天受打击，回家缓了一天，就又缓过来了。
小白脸不就是会弹琴吗，我还会军体拳呢！老子就不信比不过他。
再说了，老子和昭昭有十多年的交情呢！这个小白脸才认识昭昭几天？别慌，稳住！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水滴还能石穿呢！
周卫东的目光在陆昭昭的穿着上快速掠过，晃了晃手里的苹果，“老家捎来的，想着你喜欢吃，就给你拿来了。”
顾云州闻声也从里屋出来，看到周卫东，客气地点点头：“周队长，进来坐？”
“不了。”周卫东拒绝得干脆，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你们这是要出门？”
陆昭昭心里警铃大作，生怕他也要跟去。
灵机一动，她抢在顾云州前面开口，语气尽量自然：“是啊，正打算去新开的新华书店逛逛，看看有没有新到的书。”
她知道周卫东向来对书本头疼，以前用这招“劝退”他，百试百灵。
周卫东的眉头果然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陆昭昭心下微松，就等着他告辞。
谁知，周卫东只是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硬邦邦地开口：“书店也行。我正好也想买本新的《毛选》，一起吧。”
“……”陆昭昭瞬间僵住，眼睛都睁圆了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云州也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周卫东却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把苹果塞到顾云州手里，一副“就这么定了”的架势，转身就先一步朝外走去。
陆昭昭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暗暗瞪了周卫东背影一眼，又委屈地看向顾云州。
顾云州接过苹果，无奈地冲她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于是，去电影院的计划暂时搁置，两人行变三人行，目标：新华书店。
陆昭昭心里憋着气，脚步故意放慢，磨磨蹭蹭。顾云州配合着她的步调。
周卫东倒也不催，默不作声地走在旁边，高大的身形微微耷拉着，嘴角向下撇。活像一只被雨淋了却没人搭理的大金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委屈劲儿。
陆昭昭用眼角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到了嘴边那句“你自己玩去”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能硬着心肠说出口。
明知道这家伙多半是装的，可对着这么一张写满了“我被抛弃了”的脸，她竟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理亏的心虚来，仿佛扔下他自己去快活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刚走过一个街口，一个故作惊喜的声音硬生生地传了进来：“顾同志！陆组长！还有周队长？好巧呀！”
苏海棠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穿着一件崭新的桃红色棉袄，围着雪白围巾，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落在顾云州身上。
陆昭昭只觉得头皮一麻。
苏海棠已经自来熟地走到近前，笑容甜美：“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今天天气真好，我正愁没人一起走走呢！”
陆昭昭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顾云州语气平淡：“去书店。”
“书店呀！”苏海棠立刻接话，仿佛那是全世界最有趣的地方，
“我正好也想买本新的编织花样书呢！能跟你们一起去吗？人多热闹呀！”
她说着，眼神期待地看向顾云州，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不佳的陆昭昭和面无表情的周卫东。
话已至此，又是大街上，实在不好直接拒绝。
顾云州看了眼身边浑身都散发着不乐意的陆昭昭，最终还是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吧。”
于是，三人行又变成了四人行，继续朝着新华书店进发。
这一路，气氛更加诡异。
苏海棠总是试图凑在顾云州身边，找些话题，从天气问到工作，顾云州回答得简短疏离。
陆昭昭憋着闷气，故意落后半步，看着苏海棠那几乎要粘上去的背影，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地冒。
周卫东倒是有点儿放松下来，毕竟不止是他一个人硬要参加了。
快到书店门口时，苏海棠又拿起劲儿，声音娇柔：“顾同志，听说你对外语特别精通，一会儿能不能帮我挑本入门……”
她话没说完，陆昭昭忽然加快两步，走到顾云州另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替他掸了掸大衣肩膀上一点看不见的灰尘。
“早上炉灰有点大。对了，云州，上次你说想找的那本英文影印版，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上。”
她动作亲昵自然，语气更是家常里带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瞬间将苏海棠隔在了无形的屏障之外。
顾云州侧头看她，接收到她眼神里强压着的不耐烦和那点小得意，眼底滑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接话：“嗯，希望有。”
苏海棠的话噎在喉咙里，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周卫东的目光从陆昭昭自然无比的动作上扫过，嘴唇抿得更紧了些，率先一把推开了新华书店的玻璃门。
一股油墨和旧纸张的特有气味扑面而来。
最终，这诡异的四人队伍还是磨磨蹭蹭地抵达了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里安静而温暖，书架林立，高大的书架形成了天然的隔断，使得空间虽大却显得有些曲折。
四人走进来，周卫东依旧目标明确地走向“红色著作”区，拿起一本《毛选》假装翻阅，实则余光时时关注着陆昭昭。
苏海棠则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顾云州身旁，小声地试图找话题。
陆昭昭心里烦躁，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书架。
她故意放慢脚步，在一个摆放农业技术书籍的拐角处，指着高处一本厚厚的书，对身旁的顾云州快速眨了下眼，“咦？那本书好像挺有意思，我过去看看。”
说完，她也不等回应，便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身影很快就被一排高大的书架吞没。
周卫东见状，下意识就想跟过去，但又觉得太着痕迹，只好按捺住，心想反正就在这片区域，自己等会儿再找过去。
苏海棠见陆昭昭走了，心里反而一喜，觉得机会来了，更专注地缠着顾云州问东问西。
顾云州耐心对苏海棠解释完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眉头微蹙，“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找找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