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灾发动的鬼域之力吸引来了碎雪峰周围山头蛰伏的雪兽,弟子们齐力抗击,白衣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
长身玉立在洞口的男子死死盯着崩坏的洞口,正有猩红祟气源源不断散发出来。
禁制莫名消解后,这鬼域的出口形同虚设。
万鬼欢呼,若非符谣光要求季灾拦着,碎雪峰的一众弟子怕是早已成为鬼祟口中的佳肴。
宗门的长老齐力布防,奈何季灾的修为太过高深,他有意同这些人周旋,像逗弄猫狗一般,时时给予他们希望,却在裴令仪施法时,一招制敌。
裴令仪躲闪不及,被祟气重重击落在地。
正躲在法阵后方看好戏的符谣光悻悻揉了揉鼻尖。
“季灾,你收着点呀,别一下子把他打死了。”
签订主仆契的二人可互通心声,她话音有些着急,“外面的修士约有两千,你可能应付?”
季灾仍靠在寒潭边上,慢悠悠自酌饮酒,许是醉意惺忪,他起身时的步伐略微缓顿,漫不经心笑道:“你是在担心裴令仪,还是担心我?”
符谣光一时语塞。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忍心裴令仪惨死。
她吞了吞口水,心虚道:“担心你啊,你若是被擒,我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小骗子。”季灾轻哼声。
符谣光沉默,这主仆契莫不是还自带鉴谎功能?
裴令仪渡了半数修为来保护向昼雪的灵体不损,他打心底清楚此时已无力与季灾抗衡,如此兵行险招,为得只有取护心鳞复活向昼雪。
他旋身,目光定格在符谣光的身上。
她眼神懵懵,带着几分天真与无辜。
相伴八年,若以符谣光的命去换雪雪醒来,他心底竟也生出几分不舍。
垂至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他下了决心般,沉声唤道:“阿谣,过来。”
四目相对,符谣光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的狠绝,心底的余情也在须臾的对视中消散于沉冽风雪中。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符谣光沉叹,在她得知真相后,可以第一时间逃离,却一而再地奢想,到最后一刻,裴令仪或许会顾念八年的师徒之情,不舍得对她下手了。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符谣光抬步走去,直到停在他的面前,仰起头来,纯粹的鹿眸一如初见时那般,痴痴望着他,甜声唤他:“师傅。”
裴令仪薄唇轻启,嗓音沉寒,“前些日子,我教予你的咒法可还记得?”
符谣光颔首,垂下头去,在风中飘飞的青丝遮掩住她脸上的失望之色。
“弟子记得。”
裴令仪后撤两步,“那便在此施展吧。”
符谣光双目轻阖,施法结印的同时,与季灾神念传音,“施展了献舍术后,你可有法子救我?”
前些时日,裴令仪假清心之名教习她这个术法,符谣光心底生疑,暗地去藏书阁翻阅典籍,最后在禁书一类中找到了它的名称。
被列为上古三大奇术的献舍咒,寻常修士闻所未闻,师尊为何要教予她?
尚不等她问清缘由,便在修炼时走火入魔,意外得知了真相……
季灾本以为符谣光是因愚蠢天真才被裴令仪当作棋子,没想到她的纯真无邪全是装出来的,表面单纯,实则一肚子心眼诡计。
八年的朝夕相处,裴令仪竟没能识破小骗子的真面目。
季灾觉得这场戏愈发精彩了。
他勾唇,悠悠然道:“主人,您大可放心。”
男子沉冽轻幽的声音敲击在耳膜上,符谣光莫名耳热,他一介鬼王,唤她作“主人”,也太奇怪了。
但顾不得这么多,裴令仪淡漠的目光如剑般钉在她的身上,符谣光担心他察觉异样,连忙刺破指腹,鲜血凝成的灵气射出,滴落在洁白雪地上,随着她默念咒术,逐渐凝结出一道诡异血阵。
宗门长老瞪大双眼,“这是、是献舍咒——”
他惊恐望向裴令仪,后者不为所动,面对一众弟子的愕然注视,他转身走到石壁前,缓慢拉开大氅的帏帽。
女子的脸部早已溃烂,看不出原先的面容,猩红的咒枷横亘在她的肌肤上,蔓延开触目惊心的血色。
符谣光佯装惊恐,“师尊,您到底要做什么!”
弹幕也在此时陷入疯狂——
【我了个豆,不是说天容之姿向昼雪吗?这一摊烂泥是什么玩意!】
【对不起我颜控,这一波我站小符。】
【小符稳住道心,千万别让丑女钻了空子啊啊啊啊!】
身在血阵中,符谣光指腹破开的口子不停往外涌动鲜血,她的面色因失血过多变得略微苍白,由血阵蔓延开的藤蔓攀住她的脚,张牙舞爪将她禁锢住。
符谣光听从字符的提醒,赶忙气沉丹田,将血阵侵入内府的浊气排出。
裴令仪抱着向昼雪来到法阵前,把她妥善安置到另一个阵眼中,回眸深深望向挣扎抵抗的符谣光,她脸上恐惧横生,双眸泛红,眼泪逼在眼眶中,“师傅……您要杀了徒儿吗?”
话音落下,围在周遭的师兄弟们立刻跪地求情:“师尊,请您饶恕符师姐!”
裴令仪不管不顾,召出佩剑苍雪,剑锋直至符谣光的内府金丹处,他眼底情绪纷杂,“阿谣,以你之命换得神女重生,这是为苍生献身的功德。”
众人齐齐望向那面目不清的女子,这竟是昔日的向昼雪师姐?!
面临鬼王灭世的绝境,符谣光的命当真比不得向昼雪珍贵,毕竟后者是玄曦圣族的后人,有能力封印鬼域,守护人间太平。
耳畔求情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符谣光直勾勾盯着裴令仪的黑眸,扯唇讥笑道:“我的好师尊,您当真以为徒儿不知您的私心吗?”
她这话说完,裴令仪脸色突变,冷声斥道:“一派胡言!”
言罢,他高举苍雪刺向符谣光的内府,“阿谣,莫怪为师狠心。”
鲜血从符谣光的腹部喷涌而出,汩汩汇聚成血流滴落在雪地上,符谣光硬生生挨了一剑,瞳眸骤然缩紧……季灾不是答应她,会出手相助吗?
她疼得身体蜷缩,意识将要消散前,汹涌的猩红祟气于洞中席卷而出,倾刻破开血阵,将符谣光层层包裹住。
“呵,竟被欺负得这般狼狈。”
季灾的轻笑声勉强唤回一丝清醒。
符谣光挣扎着掀开眼帘,用力抓住他的玄袍衣角,唇畔呕出鲜血,“……你来迟了。”
男子脸上毫无愧意,口吻却装得十分苦恼,“本座喝多了酒,头有些晕。”
“……”信了你才有鬼。
见她睁大了双眼满是控诉地瞪着他,季灾心情莫名大好,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姿态随意得如同拎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季灾,放下她!”裴令仪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从容,他盯着季灾怀中奄奄一息的符谣光,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她内府位置——那里本该有他精心培育、即将修成的金丹,此刻却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那让他心心念念又痛恶至极的,夹杂着磅礴鬼气的、属于季灾的护心鳞。
“护心鳞……你竟给了她?”裴令仪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季灾!你怎么敢!”
季灾闻言,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裴令仪,本座的东西,乐意给谁便给谁。”
说罢,他低头,动作轻柔地拂开符谣光脸颊上被血污黏住的发丝,一一归于耳后,只是指尖划过那白嫩的耳垂时,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不自然。
“至于所谓的神女……”他拖长了调子,视线扫过裴令仪怀中那具加速溃烂的仙身,轻笑,“看来你是等不到下一颗对你死心塌地的棋子了。”
【哈哈哈哈,魔头这波嘲讽拉满了!裴狗脸都气绿了哈哈哈哈!】
【护心鳞给小符了!真的没人和我一起嗑小符和魔头的CP吗!】
【裴狗活该!】
此刻符谣光意识昏沉,季灾的话语在她耳边忽远忽近,脑海里的弹幕闪过一条又一条,最后回荡在耳畔的,只余她那光风霁月的师尊歇斯底里的怒吼。
八年情谊,不过如此。
“季灾……走……”符谣光不欲再纠缠下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气若游丝地开口道。
“遵命,我的主人。”季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漫与玩味,响在她耳畔,也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屠蒿山。他低头,手臂从她的肩膀滑落到腰间,轻轻一握,周身崇气骤然暴涨,将两人的身影彻底淹没。
“拦住他们!”裴令仪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前,手中苍雪剑直直斩向二人。数位长老闻言也同时出手,各色仙器灵光交织成一张大网,朝着二人兜头罩下。
轰——
猩红的崇气与灵光撞在一起,靠得近的弟子惨叫着被掀飞出去,整个屠蒿山被炸得一片狼藉。
待烟尘消散,原地哪还有季灾和符谣光的身影?
裴令仪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向昼雪,只见她肌肤上裂开几道血痕,手腕处的白骨已清晰可见。
他精心谋划了八年的局,竟被那个他一直视为棋子、软弱单纯的徒儿,和那个他恨之入骨的魔头联手……毁了!
“符谣光!”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恨意,“季灾!”
【哦吼!裴狗疯了!无能狂怒!】
【这波我站小符!有一说一,魔头帅炸了有没有!】
【我要看主仆互动(bushi)!快切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