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得意去。”方海喝了口粥，小声说道，“总有他烦心的那天。”
方知行点了点头。联络员这位置看着风光，实则处处是坑。
在这个政治运动慢慢兴起的年代，稍不留意就可能惹上麻烦。
1955年初春的傍晚，方知行踏着最后一抹夕阳回到四合院，发现中院的老槐树下已经聚满了院里所有人。
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这三位“大爷”端坐在八仙桌后，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开公审大会。
“知行，过来。”方海在人群里朝儿子招手，压低声音说：“要宣布重要事儿。”
方知行挤到父亲身边，瞧见易中海手里捏着一份盖着红章的通知，心里马上明白了——币制改革终于要来了。
“大家静一静！”
易中海用搪瓷茶缸敲了敲桌子，等周围的嘈杂声小了些，才直起身说：“接到上级紧急通知，从明天起进行货币改革！旧币一万元能换一元新币，兑换期限是一个月。”
他的话刚说完，院子里就像炸开了锅，乱成一片。
赵婶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我辛辛苦苦攒了八十万，是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这一下不就成八十块了吗？”
“大家别慌，货币的购买力没变，只是面额调整了而已。”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用他那尖细的嗓音说道。
刘海中挺着肚子接着补充：“兑换点在人民银行，咱们院里的人可以一起去，也可以各家自己去。不过上级呼吁大家早点去换，免得……”
方知行没再往下听，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回到家，林薇正在灶台边忙着做饭，方亦如蹲在地上玩石子。
看到儿子回来，林薇擦了擦手问：“院子里开什么会呢？”
“要进行币制改革了，明天开始换钱。”
方知行放下书包，凑近母亲耳边说：“妈，把咱家的钱都拿出来吧，我有个想法。”
林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进了里屋，从炕柜最底层拿出一个蓝布包袱。
方知行帮忙把桌子收拾干净，看着母亲一层一层打开包袱，里面整齐地放着二十沓钞票，每沓都是十万，加起来一共两百万旧币。
“这些都是你这一年多翻译挣的钱……”林薇的声音有些发抖，“妈一分都没动，全在这儿呢。”
方知行心里一阵温暖。他清楚母亲这些年一直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却把他挣的钱全都存了下来。
“不止这些呢。”方知行转身从自己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铜锁说：“我这儿还有。”
箱子里明显是十八沓同样捆好的钞票。
正说着，方海带着方知足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桌上的钱，方海立刻反手关上房门，声音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爸，这些是我这一年多攒的。”
方知行平静地说：“有两千万旧币，相当于您四年的工资。”
方海的手微微发抖，拿起一沓钱翻了翻，又放下说：“这么多……”
“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方知行压低声音说：“我打听了，街道办还有公房转私房的政策，咱们把现在住的两间东厢房买下来，再把旁边那间耳房也买了。”
“买房？”方海瞪大了眼睛，“这……”
“哥，那我们是不是就能有自己的房间了？”方知足兴奋地插话说。
方知行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说：“对。”
林薇却满心担忧地说：“知行，这样太惹眼了……院里的人要是知道了……”
“妈，瞒是瞒不住的。”
方知行苦笑着说：“易叔早就知道我翻译能赚钱，阎埠贵也天天盯着咱们家。与其让他们瞎猜，不如光明正大地买房，就说这是我帮学校翻译教材挣的奖金。”
方海沉默着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说：“两间房要多少钱？”
“我问过了，东厢房一间五百万旧币，耳房比较小，三百万旧币就够了。”
方知行早就准备好了，“总共一千三百万旧币，换成新币就是一千三百块。剩下的钱换成新币还有七百块，足够添置家具了。”
方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烟灰掉在裤子上都没察觉，他说：“这……这等于把你挣的钱全花光了……”
“爸，钱就是用来改善生活的。”方知行认真地说：“再说我还能继续接翻译的活。”
林薇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孩子们充满期待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说：“老方，孩子们都长大了……”
方海掐灭烟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行！明天一早先去换钱，然后直接去街道办办手续。”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对外就说耳房是租的，免得让人眼红。”
晚饭后，方家五口围坐在油灯下，开始清点钱财。
方知行负责记账，林薇和方海数钱，就连方知足和方亦如也帮忙整理零散的钞票。
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温馨。
“知行，你这孩子……”方海数着数着，突然红了眼眶，“爹没本事，让你这么小的年纪就……”
“爸，您别说这些。”方知行赶紧打断他，“要是没有您支持我学俄语，我哪有这样的机会？”
夜深人静时，方知行躺在床上，听着弟弟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却飘得很远。
买下这三间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装修、置办家具……最重要的是，有了自己的房产，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变动，家人都能有个安稳的住处。
天还没亮透，方家的五口人就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方知行和他父亲各背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要拿去兑换的现金；林薇拉着两个孩子，手里攥着户口本、房契等相关材料。
银行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队，不过跟白天的人山人海比起来，情况要好上不少。
方知行目光敏锐，发现队伍里有几位轧钢厂干部的家属，看来消息灵通的人着实不少。
“方师傅？您也这么早过来了？”财务科的李会计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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