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二十分钟后,吴教授抬手打断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你这小子……还真把高中课程学透了。”
他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套试卷,“这是去年的高考题,你当场做给我看看。”
方知行深吸一口气,接过试卷。
钢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写字声,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翻页的声音和吴教授偶尔的咳嗽声。
两个小时后,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也解答完了。
吴教授批改得很快,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道弧线。
最后他放下笔,长长地叹了口气:“数学92分,语文88分,俄语96分……这成绩放在去年能上重点大学了。”
方知行的心跳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茶杯。
“我可以帮你联系教委,弄个高考资格。”
吴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方知行,“你确定要提前参加高考吗?少年班的天才我见得多了,最后变得和普通人一样的不在少数。”
“我考虑清楚了。”方知行的声音很坚定,“现在国家急需人才,我想早点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
老教授笑了笑:“漂亮话谁都会说。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教授,高中的知识我都学完了,现在上高中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方知行实话实说。
“有意思。”吴教授往后一靠,“那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
方知行思索片刻后开口:“教授,我对自己的长处心知肚明。超强的记忆力和语言方面的天赋,让我学起外语来毫不费力,可在理科研究这块儿……”
他摆了摆手,“我撑死也就算个次等水平。”
“那你打算报哪所学校呢?”
“这正是我想跟您请教的。”方知行态度恳切,“在北外和北大之间,我拿不定主意。”
吴教授忽然朗声笑了起来,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太巧了,北外俄语系主任上周还跟我问起你呢。他们特别缺既懂俄语又懂技术的翻译,给出的待遇很丰厚。”
方知行接过信封,上面“北京外国语学院”那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这正是他渴望的机会,北外的毕业生在外交部、外贸系统向来发展不错,改革开放后更是成了紧缺的人才。
“但是……”吴教授话锋一转,“你真的愿意只做个翻译吗?凭你的天赋,学理科以后说不定也能……”
“教授,”方知行轻声打断他,“您见过真正的天才吗?”
吴教授愣了一下。
“我见过。”
方知行的目光飘向远方,好像穿透墙壁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改变世界的。钱学森二十二岁就拿到了MIT的博士学位,冯·卡门三十岁创立了流体力学学派……我和他们比起来,差距比狗和人之间的差距还大。”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好小子……”过了好一会儿,吴教授慢慢点了点头,“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自我认知,不容易啊。”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表格,“填吧,我给你写推荐信。”
回四合院的路上,方知行的脚步格外轻快。路过商店时,他特意给弟弟妹妹称了半斤水果糖。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方亦如蹲在地上玩石子。
看到哥哥回来,小丫头立刻扑上来要糖吃。
方知行把糖分成三份,叮嘱妹妹给弟弟留一份,然后就钻进耳房,锁上了门。
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方知行铺开那张高考报名表,深吸了一口气。
钢笔吸足墨水,他在“报考院校”那一栏端端正正地写下“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
放下笔,他看了看这间十平米的小房间,墙上的苏联地图、书架上整齐放着的俄文技术手册、床头那盏常常亮到天亮的台灯……这一切都即将成为过去。
几个月后,他说不定会坐在北外的教室里,开启全新的人生。
“哥,吃饭了!”方知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晚饭很丰盛,有炒鸡蛋、红烧茄子和白米饭。方海今天发了工资,还特意买了二两地瓜烧。
“爸,妈,我有件事要说。”方知行放下碗筷。
方海和林薇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筷子。
“我……我可能有机会提前参加高考。”
方知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吴教授答应帮我弄高考资格。”
方海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了桌上:“高……高考?你不是才上初三吗?”
“是的,但高中课程我已经自学完了。”
方知行拿出吴教授给的试卷,“这是我今天做的模拟题,成绩够上重点线了。”
林薇颤抖着接过试卷,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数字和符号,但那个鲜红的“92分”还是让她红了眼眶:“我的儿子……真有本事……”
“你打算学哪个专业啊?”方海突然开口问道。
“我想报北京外国语学院的英语专业。”
方知行轻声回应,“将来想做外交官或者专业的翻译。”
出乎预料的是,方海没有马上反对。
他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接着问:“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不学理科,要去学外语?”
方知行颔首道:“爸,我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你比爸爸有本事。”
方海的眼眶倏地红了,“爸爸这辈子就只会焊那些铁块子,而你……你将要成为有学问的人了……”
林薇已经开始擦眼泪,方知足和方亦如尽管不太懂眼前的状况,也跟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小小的饭桌上,满是骄傲、不舍与期待交织的情绪。
夜渐渐深了,周围一片静谧,方知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透过窗户,能看到四合院上方的那轮明月,和上一世被雾霾遮蔽的城市不同,1955年北京的夜空干净得仿佛被清洗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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