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操着标准的牛津腔英语问道：“您对经济史领域很感兴趣吗？”说话间，目光扫过了方知行面前摊开的德文与法文报纸。
方知行同样用流利的英语回复：“只是个人层面的兴趣罢了。”
那人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方知行，说道：“我是伦敦经济学院的教授，若您有兴趣，欢迎来听我的讲座。”
方知行接过名片，礼貌地点了点头，内心却已提起警惕——他判断，这很可能是英国方面对自己展开的一次试探。
返回代办处后，方知行将此事向郑怀远做了汇报。
郑怀远神情严肃地告诫：“英国人会密切监视我们的所有行动。”
“你的语言能力和经济分析水平，已经让他们产生了关注，今后行事务必更加小心谨慎。”
方知行深吸一口气，应道：“我清楚了。”
时光悄然流转，1959年的春季来临，笼罩伦敦的浓雾渐渐变得稀薄。
方知行依旧每天埋首于旧报纸与各类档案之中，但他的研究视野愈发宽广，
开始着手探究英国针对非洲和东南亚地区的贸易策略——毕竟这些区域，在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中国开展重要外交活动的关键地带。
在代办处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上，桓大使当着众人的面宣布：
“外交部对我们近期提交的英国经济状况分析报告予以肯定，认为这份报告对国家制定面向欧洲的政策，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听到这番话，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方知行身上。
可他只是低下头，专注地记录会议内容，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1960年的深秋，伦敦街头铺满了金黄色的梧桐叶。
方知行站在代办处三楼那间狭小宿舍的窗前，凝视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手中钢笔里的墨水早已干涸。
他的书桌上摊着一叠厚厚的手写稿件，最上方那一页，用刚劲有力的楷体字清晰地写着《大国崛起之英国》。
“总算写完了。”方知行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酸发胀的太阳穴。
在过去的半年里，只要夜晚没有外交活动，他都会坐在这张老旧的书桌前，借着台灯昏暗的光线不停书写。
此刻，三百多页的手稿静静地摆放在桌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手稿整理好，用从国内带来的红绸布仔细包裹起来。
窗外，泰晤士河上轮船的汽笛声隐约传来，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在书中所撰写的，英国曾经拥有海上霸权的那段历史。
第二天清晨，方知行比平时提前半小时抵达办公室。
他轻轻敲了敲桓兆祥大使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办公室里传来桓大使沉稳的声音。
方知行推开门走进屋，看到桓大使正在认真批阅文件。尽管戴着眼镜，他的眼神依旧和往常一样锐利。
“大使，我写了一本书，想请您帮忙看看，给我提些修改意见。”他双手捧着那叠用红布包好的手稿，恭敬地放在桓大使的办公桌上。
桓大使微微挑了下眉毛，解开红布看到书稿标题时，明显愣了一下。
“《大国崛起之英国》？”他翻开手稿第一页，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方知行那工整的钢笔字：
“一个国家，究竟凭借什么能统治世界上四分之一的土地与人口？一个岛国，又如何一步步发展成为‘日不落帝国’？
这本书试图从制度、经济、文化等多个维度，剖析英国崛起的原因，或许能为那些后发展起来的国家提供一些参考……”
桓大使的手指在第一页停留了片刻，随后抬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课题的？”
“自从来到英国，这一年间我查阅了大量资料。”
方知行站姿端正地回答，“除了英国本地的文献资料，我还参考了法国、德国、西班牙等国家的相关记载。尤其是大英图书馆的档案，其中藏有许多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桓大使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手稿上，说道：“先放在这儿吧，我有空的时候会看。”
方知行明白这是让自己离开的意思，于是敬了个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的心脏仍在砰砰直跳。
那本书凝聚了他太多的心血，其中不仅包含对英国的研究成果，还融入了他前世记忆中，那部令人深受震撼的纪录片《大国崛起》里的思考。
三天悄然流逝，桓大使那边始终杳无音信。
方知行压下主动去问询的想法，依旧有条不紊地开展日常的经济情报搜集工作。
直至第四天深夜，他正在宿舍中梳理本周的贸易数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寂静。
开门后，他着实吃了一惊——桓大使竟出现在门外，手中还握着他那份手稿，眼神里透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我熬了一整晚，把稿子看完了，”桓大使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有几个问题，我想当面和你聊聊。”
方知行赶紧将桓大使请进屋内。
这间宿舍面积不足十平方米，布置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几乎再无其他家具。
书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用多种语言印刷的报纸和笔记本，墙上还贴着一张他亲手绘制的英国工业分布地图。
桓大使径直走到书桌旁，把手稿放在桌上仅有的一块空地上，随后自己坐到了床沿。
“你在书中提出，英国崛起的关键原因是‘制度创新先于技术创新’，这个看法很有新意。”
他翻开手稿中一页写满批注的内容，开口说道，“能再跟我详细讲讲这个观点吗？”
方知行深吸一口气，理清思绪后说道：
“英国在1688年光荣革命之后，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度，这一制度为后来工业革命的推进打下了坚实的制度基础。
专利法保障了发明者的合法权益，股份制有利于汇聚大量资本，议会制衡机制则防止了专制统治对经济发展的阻碍……”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