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根本没去看那些东西，而是直接伸手拉住方知行的手，问道：“我听说你在京城当干部了？”
方知行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在外交部工作。”
“外交部？”大爷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道：“那岂不是在老总手下做事的地方？你现在是什么级别啊？”
方知行回答：“属于行政16级，是正科级。”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没说话。
紧接着，大爷爷猛地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好小子！真是给咱们老方家长脸了！”
说完，他转头朝着方青树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那只会下蛋的老母鸡杀了，今天得好好招待知行！”
方海赶紧上前阻拦，说道：“大伯，可不能这么做啊，这鸡还能下蛋呢……”
“你别说话！”
大爷爷把拐杖往地上一戳，溅起不少黄土，语气坚定地说：“知行是干部，回家里来探亲，要是连只鸡都吃不上，传出去的话，别人不得笑话咱们老方家？”
方青树已经拿起菜刀，动作迅速地去院子里抓鸡了。
方海尴尬地站在原地，四十多岁的汉子，在大爷爷面前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知行看到这场景，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暗自想：果然是山东这边，对体制内工作的推崇，真是刻在骨子里了。
正屋里，土炕被烧得暖烘烘的，带着一股热气。
大爷爷拉着方知行，让他坐在炕的上首位置，而方海反倒被挤到了炕沿边。
王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方知行面前的小桌上。
王氏有些拘谨地说：“领导……您喝点水吧……”
方知行连忙站起身，客气地说：“婶子，您别叫我领导，直接叫我知行就行。”
“那可不行！”大爷爷瞪了一眼，语气严肃地说：“既然是公家的人，就得有公家人员的样子，该有的称呼不能乱了规矩！”
方青树蹲在门口，脸上满是好奇，开口问道：“哥，你去过外国吗？外国到底是什么模样啊？”
方知行笑了笑，回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说实话，还不如咱们老家好呢。”
“净说瞎话！”
大爷爷抽了一口旱烟，慢悠悠地说：“人家外国多发达啊，比咱们这儿强多了！知行啊，你在外交部工作，是不是经常能见到周主任？”
方知行听了这话，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说：“大爷爷，我就是个普通的小科员，职位这么低，哪有机会见到周主任他老人家啊……”
“那也是早晚的事！”大爷爷一脸自信，语气肯定地说：“咱们老方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人，以后肯定能有大发展！”
院子里传来老母鸡扑腾翅膀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方铜的喊声：“青树，快过来搭把手！”
方青树跑出去帮忙后，大爷爷把声音压低，凑近方知行问道：“知行啊，你看看青树这孩子怎么样？能不能想办法带他出去当回兵？”
方海忍不住插了句话：“大伯，现在当兵都得走正规流程，不是随便就能去的……”
“我没问你！”大爷爷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方海的脚边，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方知行说：“我在问知行呢！”
方知行没办法，只好耐心解释：“大爷爷，征兵的事情不归外交部管，我这边也没办法直接插手……”
“那你认识负责征兵的人不？”大爷爷还是不放弃，继续追问道：“青树这孩子力气大，还能吃苦，是块当兵的好材料！”
正说着，方青树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进来，碗里装着几个煮熟的鸡蛋，他笑着说：“知行哥，你先吃几个鸡蛋垫垫肚子，鸡肉还在锅里炖着，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好。”
方海赶紧接过碗，把它放在炕桌上，对青树说：“青树啊，别这么忙活了，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应该做的！”
方青树搓了搓手，笑着说：“知行哥是干部，回家里探亲，可不能怠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点上了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锅里炖鸡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吸引了邻居家的几个小孩，他们偷偷扒在门框上，好奇地往屋里张望。
王氏盛了一碗鸡汤，在上面撒了点葱花，先端到了方知行面前。
王氏依旧有些拘谨地说：“领导，您先吃……”
方知行接过大爷爷递来的鸡汤碗，没多犹豫便转手奉还，轻声说道：“大爷爷，您先趁热喝，您岁数大了，更该多补充些营养。”
大爷爷听了这话，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满是欣慰地夸赞：“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既懂礼数，又孝顺长辈！”
鸡汤的香气十分浓郁，可咬下的鸡肉却略显干柴。
方知行心里很清楚，这只会下蛋的老母鸡，说不定是这个穷苦家庭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他悄悄从自己碗里夹起鸡腿，递给了方青树的小妹妹。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接过鸡腿后小口小口地啃着，最后连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显然平日里很少能吃到这样的美味。
饭后，大爷爷把方知行单独叫进里屋，接着从炕柜最底层摸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整齐放着五块银元。
“你拿着这些钱！”
老人不由分说地把银元塞进方知行手里，语气诚恳地叮嘱，“在京城那样的大城市工作，需要花钱的地方肯定不少，这些钱你留着应急用。”
方知行连忙摆手推辞：“大爷爷，我每个月都有工资，日常开销足够了，这些钱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你是觉得钱少，不乐意收？”
大爷爷脸色一沉，语气也严肃起来，“这可不是普通的钱，是咱们老方家的一片心意，你必须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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