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魁城
晨光初绽时，东魁城已是一片喧嚣。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早市的小贩支起摊位，蒸笼里腾起的热气混着油条、豆浆的香味，在空气中交织出市井的烟火气。
朱漆楼阁间悬挂着彩绸灯笼，虽未点亮，却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绯色。
沿街的茶肆里，说书人醒木一拍，引得路人驻足；绸缎庄的伙计正抖开一匹新到的云锦，流光溢彩的缎面引得闺秀们掩唇惊叹。
而仅一墙之隔的城外，却是另一番天地。
护城河畔的垂柳轻拂水面，惊起几只白鹭。
远处的田野像打翻的调色盘——金黄的麦浪翻滚，碧绿的菜畦整齐如棋盘，其间点缀着农人弯腰劳作的身影。
更远处，青黛色的山峦起伏如卧龙，山顶缠绕着几缕薄雾。
山脚下野花烂漫，蝶蜂忙碌其间，与城中鼎沸的人声遥遥相应，一闹一静，竟奇妙地和谐共存。
暮色渐浓时，城中万家灯火如星子落地，城外则浮起萤火点点。
城东，便是李家。
李玄境坐在桌前，望着碗里热腾腾的米饭，一时有些恍惚。
这本该习以为常的事，为何仍会有陌生感？
“发什么呆？快吃，菜都凉了。”
母亲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语气温柔。
父亲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汤，抬眼瞥了他一下：“修仙一事，你意下如何？”
李玄境低头扒了口饭，含糊道：“还行，就是……我不太适合……最近又有些麻烦……”
“麻烦？”母亲眉头一皱，放下筷子，“什么麻烦？是不是又受伤了？”
“没有。”他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梦中的事。
父亲哼了一声：“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当年你出生之日，一位书生模样的道长登门拜访，为你取的名字，说什么轮回之道……”
“爹，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还知道他姓邓，面容如玉，撑一把油纸伞呢……我……”
等等……姓邓……还有……伞？！
刹那间，李玄境仿佛又回到了梦中，想起了那位书生：
“在下邓瑜冰……”
————
“怎么可能？！”李玄境暗道，但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变白。
“怎么？他留下了那竹简，我却是没在上面看到一个字，而你刚打开它，竟然晕了，或许……”
“你别光顾着说，孩子脸色发白了，你没发现？”母亲赶忙去摸李玄境的脸，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没……没事，只想起了一些事……”李玄境苦笑。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别总是一个人扛着。有什么事，跟家里说说。”
“嗯……”
忽然，饭桌上的沉闷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
“少爷！老爷！夫人！“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端着食盘走进来，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
他身材匀称，不高不矮，穿着一件干净的棉布短衫，腰间配着一把木剑，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颊透着自然的红润。
他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笑起来时眼角会挤出几道可爱的细纹。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乌黑发亮的微卷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少爷，您要的《控灵要诀》我给您要来啦！“他声音清亮，双手捧着书递过来，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节分明有力。
李玄境接过书，注意到他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又跑去麻烦陈家人了？陈少爷不在家里，他们是不便动他东西的。况且，不是让你先吃饭吗？“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格外憨厚：“陈家少爷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我想着早点拿来，少爷就能早点用上。“
说着，他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顿时羞红了脸。
母亲忍俊不禁：“快坐下吃饭吧，看你这一头汗。“
少年规规矩矩地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父亲难得和颜悦色，把一盘青菜推到他面前：“多吃些蔬菜。“
“谢谢老爷！“他眼睛一亮，夹菜的动作既恭敬又不失大方。
李玄境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处的茧越来越厚了，那是常年练字和干活的痕迹。
他的手腕转动灵活，端碗的姿势标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健康的肌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涛钧，这书……我是要与你一同看的，你资质好，可以教教我。”玄境诚恳地开口道。
父亲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是该如此，你俩吃完饭便去学习吧。我早已与那陈家少爷说好了，八个月后，将你们俩送入仙门，我李家，也将有仙人了……哈哈哈！”
……
晨光斜照进书房，将两道人影投在青砖地上。
李玄境与涛钧并肩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摊开的《控灵要诀》泛着陈旧墨香。
“少爷您看这段——“涛钧突然指着书页，指尖在“气引百骸“四个字上轻轻摩挲，“我已向陈家少爷请教过了，此刻也学会了一些，是要先运转小周天的……“
他说话时眉梢微扬，眼中跳动着灵动的光。
李玄境盯着密密麻麻的注解蹙眉，额角已渗出细汗。
此刻那书童掌心已浮起淡青色气旋，正是“凝气成涡“的征兆。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天赋惊叹。
“您试试？“涛钧忽然凑近，带着松墨气息的呼吸拂过书页。
玄境模仿着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涛钧未经思考就抓住少爷的手腕，三指精准按在尺泽穴上，“这里灵力滞涩了。“
果然，此穴一通，玄境的手上也出现了浅浅的气旋。
砚台突然被碰翻，墨汁泼在两人衣摆上，晕开如纠缠的阴阳鱼。
“我去打水！“涛钧跳起来时，腰间木剑撞翻了香炉。
李玄境突然想起父亲那句话：“有些人啊，生来就是修仙的料。“
猛然，他看见涛钧袖口露出的手腕内侧，一道灵脉正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