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冷面王与复仇妃的盛世棋局 > 第九章 虎符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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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廿七,夜。

朔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国公府高耸的院墙和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凄厉的呜咽。府内早已陷入一片死寂,白日里残留的喧嚣与喜庆被寒风彻底吹散,只余下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幢幢鬼影般的晃动光斑。

崔锦书并未在栖梧苑安寝。她裹着一件厚重的玄色貂裘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她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重重回廊,避开偶尔巡夜的护院灯笼,最终停在了国公府最深处、紧邻着府库外墙的一处荒僻小院。

这里曾是崔锦书生母王氏生前礼佛的静室,自王氏离世后便彻底荒废。院门早已朽坏,半掩着,露出里面丛生的枯草和坍塌的假山石。寒风卷着雪沫,毫无阻碍地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

崔锦书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败木门,闪身而入。她没有点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径直走向院角一处早已干涸的荷花池。池底淤泥早已板结龟裂,覆盖着厚厚的枯叶和积雪。她蹲下身,拨开积雪和枯叶,手指在冰冷坚硬的池底边缘摸索着。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断裂般的机括弹响。

一块半尺见方、颜色与周围淤泥几乎融为一体的石板,被她轻轻撬开!石板下,赫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陈旧纸张味道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崔锦书毫不犹豫,矮身钻了进去。

地道狭窄而低矮,仅能容人弯腰前行。四壁是冰冷的夯土,触手粗糙潮湿。空气污浊沉闷,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的气息。她摸索着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浮土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黑暗中,只有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鼓噪。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她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四壁光滑,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石室中央,一张简陋的石桌上,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正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油灯旁,静静地躺着一个一尺见方、通体黝黑、没有任何纹饰的玄铁匣子。匣子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便是崔国公府世代相传、存放着大齐北境边防核心机密的——秘库!

崔锦书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快步上前,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拂去匣盖上的浮尘。匣盖并未上锁,只在中央位置镶嵌着一个极其精巧的、形似虎头的青铜机括。她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内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通体乌黑、顶端雕刻着狰狞虎首的印章——这是她出嫁前,父亲崔远山在病榻上,用尽最后力气交给她的,国公府秘库的钥匙!

她将虎首印章对准机括上的凹槽,轻轻按下。

咔哒。

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括弹响。

玄铁匣盖无声地滑开。

匣内,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卷卷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卷轴!每一卷都用金线系着,封口处盖着崔国公府的玄铁虎符印!最上面一卷锦缎上,赫然用朱砂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北境九边布防总图!

崔锦书的目光瞬间凝固!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伸出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解开金线,缓缓展开那卷沉重的布防图!

昏黄的灯光下,巨大的羊皮地图缓缓铺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驻军营地、粮草辎重、烽燧暗道……密密麻麻的标记和蝇头小楷的注解,如同活物般跃然纸上!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大齐北境的一道防线,都凝聚着无数边军将士的血汗与生命!这是崔家世代镇守北疆、用鲜血浇灌出的国之重器!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缓缓划过地图上那一道道熟悉的关隘名称——雁门、居庸、紫荆……最终,停留在最北端、也是前世北狄铁骑最先突破、导致边军惨败、父亲战死的那处关隘——落雪口!

前世血与火的惨烈景象瞬间涌入脑海!铁蹄踏破关墙!烽烟冲天而起!父亲身中数箭,犹自拄剑立于城头,最终被乱箭射杀!无数边军将士浴血奋战,尸骨无存!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这布防图被人泄露!被北狄提前洞悉了最薄弱的环节!

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的手指死死攥紧地图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就在这时——

石室入口处,那点昏黄的油灯火苗,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凛冽杀气的寒意,如同无形的冰锥,骤然刺破石室沉闷的空气!

崔锦书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射向地道入口的黑暗!

那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挺拔如松,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在摇曳的灯火映照下,如同两点深不见底的寒星,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温度地锁定在她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动作!

李承民!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崔锦书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来不及思考他是如何找到这隐秘的入口,更来不及思考他此行的目的!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将展开的布防图往怀中一拢!同时,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入宽大的貂裘袖袋深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顶端淬着幽蓝寒芒的物事!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致命杀机的破空锐响!

一道幽蓝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撕裂了昏黄的灯光!直刺李承民咽喉要害!

那速度!那角度!那狠辣!完全不是深闺弱质所能拥有!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李承民眼中寒芒爆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他竟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身体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就在那幽蓝的簪尖即将刺入他咽喉皮肤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如同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李承民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五指如同铁钳,精准无比地、牢牢地扣住了崔锦书持簪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如同钢浇铁铸,瞬间卸去了她所有的前冲之力!冰冷的簪尖,距离他的喉结,仅剩毫厘之遥!幽蓝的寒芒映照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更添几分肃杀!

“王妃,”李承民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寒潭深水,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石室中,“深夜携利器,欲行刺本王?”

崔锦书的手腕被他死死扣住,剧痛传来,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她奋力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那冰冷的触感和绝对的力量压制,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她猛地抬起头,兜帽在挣扎中滑落,露出那张苍白却写满倔强与恨意的脸!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李承民,声音因为愤怒和剧痛而撕裂变调:

“王爷深夜潜入我国公府秘库,欲行窃否?!”

“窃?”李承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他扣着崔锦书手腕的力道丝毫未松,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伸向自己玄色劲装的衣襟内侧。

崔锦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做什么?!

只见李承民从衣襟内,缓缓取出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的匕首或暗器,而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玄黑、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虎符!虎符造型古朴狰狞,虎身盘踞,虎首昂然,獠牙毕露,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虎符正中,一个铁画银钩、带着无上威严的“承”字,赫然在目!

八王府!调兵虎符!

李承民将那枚冰冷的虎符,缓缓举到崔锦书眼前,与她手中那枚依旧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簪,并排而立!虎符的冰冷肃杀与毒簪的阴狠诡谲,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心悸的视觉冲击!

“本王,”李承民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崔锦书的心上,“非为窃图。”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一切的利刃,牢牢锁住崔锦书震惊的双眼,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力量:

“本王,在救国!”

救国?!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崔锦书脑海中轰然炸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承民,看着他手中那枚象征着无上兵权的虎符,又看向自己那枚被死死钳制、依旧散发着致命幽蓝的毒簪!

石室中,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油灯的火苗在两人对峙的目光中剧烈地摇曳跳动,将他们的身影拉扯得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虎符的冰冷,毒簪的幽蓝。

权力的象征,死亡的威胁。

在这一刻,在这隐秘的国公府秘库深处,在这昏黄的灯火下,无声地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