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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荷举着柿子,依旧跪在最下首。

姜清瞳早已不忍,但没办法见缝插针让她起来,因此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苏清安。

苏清安不明所以,转头拒绝接收她的脑电波。

太后也问:“是呀清潼,她端的是何物?”

姜清潼唤:“夏荷。”

夏荷如常起身,动作丝毫不见久跪凝滞之色。

她低头快步捧着盘子上前,姜清潼接过,对太后笑道:“是院里的柿子树结的果儿,臣女感念太后记挂,却苦于身无长物。”

说到这儿她柳眉轻蹙,仿佛真的很抱歉的样子,“臣女只好借花献佛,用这清甜的果子聊表拳拳之心。”

她又望向平阳与苏清安:“望公主与苏小姐莫要嫌弃才是。”

太后拿了个柿子,脑中明明灭灭的记忆似乎被勾起,她慈爱地摸了摸姜清潼的发顶,心中对这孩子起了真正的怜爱之心。

若她与云泽两情相悦,公主的身份似乎不妥,她要再思忖思忖……

老人的声音平缓又引人入胜:“当年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哀家也曾住在你那小院,可是叫应星阁?”

姜清潼点头。

太后弯唇,眼角纹路露出岁月痕迹:

“缘分使然,这么多年了,哀家前前后后派人去那找了数次却无功而返,你一来,它才终于舍得现身。”

海蓝戒指闪过光芒,似乎在回应太后的话。

她的记忆力大不如前,话头总飘忽不定。

三个小辈竖着耳朵,想努力听明白太后想表达的重点。

但其实没有重点,不过是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罢了。

“哀家跟清潼这般大时,总去偷爬那颗柿子树。”她忽然笑起来,眼中泛着暖光,“起初先皇不许,我便趁他上朝时‘作案’。”

谁不知太后当年只是小小良娣,偏是这份未被宫规磨平的孩子气,得了先皇独宠。

平阳听得入神,忙问:“后来呢,皇祖父可发现了?”

“本没发现的,”太后哼了声,“奈何你皇祖母有贼心没贼胆!”

她拍着膝头回忆,“爬上去倒容易,往下一看脚就软了,脑袋晕乎乎的,总觉要失足踩空。”

陈公公在旁偷笑:“您还说呢,连摘好的柿子都不要了,抱着树干哭的那叫一个涕泗横流,奴才们也不敢乱动,生怕您摔下来。”

“胡说!”太后瞪眼,“分明是阿好你,在下头抹泪求哀家千万别动,哀家还笑你没出息呢!”

陈公公躬身喊冤:“主子明鉴,奴才记得的清清楚楚。”

陶嬷嬷亦附和:“主子可还记得,您当时在上头哭,老奴在下头陪着您哭。”

太后顿了顿,似是信了,却不愿承认。

转了话头:“总之是先皇把哀家抱下来的,临了还恶狠狠训斥了一顿哀家。”

说罢仍带着年轻时的不忿,眼角眉梢都活泛起来。

“平阳给您表演爬树,皇祖母只需在下头捡现成的就行。”平阳晃着太后的胳膊,迫不及待想试试。

“皮猴!”太后戳她脑门:“等女学办成,你自是要做表率带领咱们齐国女学兴盛的,哪能本末倒置去爬树。”

“没影的事儿呢,咱还是吃眼前的柿子吧。”平阳不想听,捧着柿子给太后耍宝。

“好好好,哀家尝尝它的风味是否一如当年。”

平阳也跟着拿起柿子尝了一口,嗯,果然甜甜的。

“平阳,影是有了,端看你想不想听了。”殿外忽有男声传来,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姜清潼也跟着侧首。

平阳噘嘴道:“不想听。”

云泽踏步而来,含笑行礼:“皇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

这礼姜清潼可受不起,连忙侧身避开。

云泽余光淡淡扫她一眼,不动声色。

但苏清安注意到了,她眸中妒意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太后笑得更加开怀:“快起来,让哀家猜猜是什么风把阿泽吹来了,若是哀家猜对了,可得罚你日日来请安才是。”

云泽起身,随意在姜清潼下首入座,与苏清安隔着走道相对而坐。

苏清安欣喜朝他点头,无声道:“太子哥哥。”

云泽微微颔首,转头回太后:“皇祖母耍赖,孙儿方才已是明示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日日来请安,不算罚,算赏,孙儿求之不得呢。”

油嘴滑舌,姜清潼纳罕:颇有彩衣娱亲的架势。

太后被他哄得高兴,打哑谜道:“成了?”

云泽点头:“成了。”

“好!那群老顽固,总算同意了。”太后抚掌,“平阳,这回你不去也得去了。”

平阳打小就不爱学习,让她入女学在那群名门贵女中当倒数第一,不如喊她去和纨绔斗蛐蛐。

斗蛐蛐,包赢的。

她气呼呼咬了一大口柿子,忽然瞥见姜清潼笑眯眯看着自己,像在看小猫用膳似的。

诶,姜地公主,传闻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书礼乐字字不识,有她在,说不定本公主还能混个倒数第二给父皇看看。

她用力一指,对太后道:“皇祖母,我要她也去!”

姜清潼二丈摸不着头脑,“我?”

“可臣女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只会给女学丢脸呀。”她婉拒,在应星阁躺着不香吗,废物待在床上就行了,不用出去丢人现眼。

苏清安闻言,劝道:“公主既知自身不足,更应去女学加以补齐才是,怎能破罐破摔呢?”

姜清潼:“女学是为大齐招揽人才而生,清潼愚笨,非……”

云泽:“孤准了。”

局势明了,3v1,姜清潼完败。

太后大手一挥:“去吧,清潼瞧着聪慧,有大造化也说不准。”

女学魁首可入朝为官,不过姜地余孽尽除,她一介弱女子就算得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若得了魁首,来日当阿泽的侧妃,助力便可更多一层。

姜清潼幽怨地望向云泽:你什么意思……

云泽勾唇: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见不得我舒坦!

云泽: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二人打着眉眼官司,太后与陶嬷嬷对视偷笑,铁树开花了,晓得逗姑娘了。

苏清安袖中指尖捏得发白,暗暗发誓:姜清潼你等着,待入女学,本小姐要将你踩在脚底下,让所有人看看,谁才配站在太子哥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