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还插在地上,像根歪斜的墓碑。我抓着秦锋那团烟,掌心血还没干,黏糊糊地沾了一手。门开了,不是推开的,是自己裂开的,从中间一条缝,慢慢扩成黑洞。
我盯着那黑,没动。
上次门自己开,是轩辕烈在背后写代码。再上一次,是夜枭用我的死亡记忆当钥匙。这次是谁?秦锋?系统?还是我自己?
烟团在我手里抽了抽,像是想往里飘。我攥得更紧。
“你还想进去?”我冷笑,“里面是不是还有你别的身份卡?实验室保安?系统保洁?还是我的人生导演?”
它没反应。
我也不指望它有。
左眼血符还在烧,刚才那一斩,把预判的冷却条都抽空了。现在三秒未来是别想了,能看清眼前这鬼门道就不错。
我拔出断刀,刀尖朝下,往前挪了半步。
脚没落地。
不是地板塌了,是根本没地板。我踩空的瞬间,整个人往斜上方飘,像是被人拎着后颈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秦锋的烟团脱手,转着圈往一堆玻璃瓶中间飞。
我挥刀割掌,血甩出去,一滴都没落。
血珠浮着,静止在空中。
我盯着那滴血,忽然明白了——这儿没重力,但有方向。血不动,说明它不受力。可为什么秦锋是往那边飘?
我扭头,看见正前方一个最大的瓶子,瓶身泛着暗光,像泡在水里的老电视。其他瓶子围着它,一圈接一圈,数不清,全都在缓缓旋转。
血珠动了。
朝着那个大瓶子,轻轻飘了过去。
“行啊。”我咬牙,“玩失重是吧?”
我把刀叼嘴里,双手抓住飘过的秦锋,借力一蹬——不是蹬地,是蹬空气。这地方气流乱得像火锅汤底,但只要顺着血珠的方向推,就能滑一段。
滑了三米,迎面撞上一个瓶子。
瓶身冰凉,表面刻满了公式,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拿蜡笔涂的。我伸手一碰,瓶子里突然闪出画面——
我躺在手术台上,头上插满管子,心电图平了。医生摘口罩,说:“脑死亡。”
那是我。
现实里的我。
我缩手,瓶子暗了。
再往前推,又撞上一个。这次画面是秦锋,穿白大褂,手悬在红色按钮上。他闭眼,按下。
自毁协议。
我冷笑,继续推。
第三个瓶子,是我第一次预判失败,被地行龙的毒牙钉进墙里,血从七窍往外冒。第四个,是轩辕烈一剑穿心,第五个,是夜枭用我的脸说话,说“你早就该死了”。
全是我的死法。
三百多次,一次不落。
我停了,喘着粗气。这些不是幻象,是记录。系统把我的死亡存成影像,像存监控视频。
“挺敬业啊。”我抹了把脸,“连我死前放了个屁都存?”
往前看,那大瓶子更近了。血珠已经贴上它的表面,像被吸住。
我抓着秦锋,一点点挪过去。
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那些瓶子不是静止的,它们在复制。我刚绕过一个,前面又冒出一模一样的。再绕,再冒。无限循环。
迷宫。
而且是会读心的迷宫。
我刚想到“走右边”,右边的瓶子立刻裂开,闪出我被岩浆吞没的画面。
“操。”我骂,“还带反向预判?”
我不再躲了。
我直接冲进那个画面。
画面里的我正被烧成焦炭,我穿过去,啥事没有。瓶子“啪”地碎了,碎片化成数据流,消散。
“原来如此。”我喘着,“你拿我的死亡吓我?可我已经死过三百多次了。”
我继续往前,见画面就撞。被雷劈的、被毒雾腐蚀的、被秦锋亲手关电源的……全撞碎了。
每撞一次,离大瓶子就更近一点。
终于,我贴上了它。
瓶身比其他的大了三倍,表面裂了道缝,像是被人用锤子砸过。我凑近,往里看。
里面不是数据,不是光,是一团东西。
灰白色,带血丝,像豆腐脑泡在福尔马林里。
但它在动。
有节奏地,一缩一胀。
像心跳。
我喉咙发紧。
那不是模型。
是脑子。
我的脑子。
现实里的脑组织,被切下来,养在这个瓶子里。
我手指发抖,不是怕,是怒。一股火从脚底烧到天灵盖。我他妈被人玩了三年,现在告诉我,我的脑子在别人家鱼缸里养着?
我抬手,一拳砸在瓶身上。
“轰”一声,没碎,但裂纹多了几道。那团脑组织抖了抖,瓶内突然浮出一行字:
“容器#00001,同步率99.3%。”
我笑出声。
“同步率?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还跟我讲同步?”
我举起断刀,刀尖对准裂缝:“我现在就劈了你,看你怎么同步!”
瓶身忽然震动。
一道光扫过我全身,像是安检仪。然后,一个声音响了。
不是从瓶子里传出来的,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的。
三个声音,同时说话。
“摧毁我,你将自由。”
“继承我,你将永恒。”
“忽略我,你将重复。”
我愣住。
这不是一句话,是三句话,三个答案,同时存在。像三个人站在我面前,每人说一句,还同步押韵。
我闭眼,想躲开。
可声音不进耳朵,是直接在神经里炸。
“你杀过自己四千三百九十二次。”
“你的眼镜度数每章涨五十度。”
“你家小区的绿化带其实是毒雾林原型。”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涌出来,顺着喉咙流。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
我抬手,用血在耳朵外侧画了两道符。不是预判用的,是封。血符能抗系统干扰,上次在黑洞里试过。
画完,三个声音变成了一个嘴型。
我看唇语。
它说:“你在第4392条时间线杀过自己。”
我盯着它,冷笑:“那你有没有看我第4393次怎么活的?”
瓶身停顿了一秒。
然后,裂纹中浮出全息界面。
两行字,悬浮在空中。
【A】摧毁核心,释放所有玩家灵魂。
【B】继承权限,成为新任系统维护者。
我没动。
不是犹豫,是等。
等它说第三条路。
可没有了。
就这两个选项,像游戏结局的二选一,非黑即白。
我回头看了一眼秦锋的量子体,它缩在我肩膀上,微光忽明忽暗,像快没电的灯泡。
我忽然笑了。
“你让我选?”
我指着瓶里的脑组织:“那玩意儿是我的肉身?还是容器?”
瓶身静止。
第一次,没回答。
界面没消失,但两个选项开始闪烁,像是系统卡了。
我往前一步,刀尖抵住瓶身裂缝:“你封我记忆,拿我脑子当U盘,让秦锋当内鬼,现在站这儿让我选?”
“你算什么东西?”
瓶身猛地一震,裂纹扩大,那团脑组织剧烈抽搐,像是被电流击中。
界面刷新了。
两行字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字:
“先驱,即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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