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刚离地,我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全靠一口气吊着往前挪。光门就在眼前,银白色波纹轻轻晃,像老电视没信号时的画面。苏璃站在门口,手还悬在半空,没动,也没说话。
她不用说,我也知道该走。
可脚刚抬起来,背后猛地一凉。
不是风吹,是杀意。
那股劲儿贴着脊椎往上爬,比岩浆池底下那些毒蜈蚣钻皮还瘆人。我没预判,三秒预判早用光了,脑子现在跟烧糊的电路板一样,嗡嗡响。但身体还记得——在秦锋那疯子的地狱训练营里,被他拿盾牌追着砸了七天,练出来的不是反应,是肌肉里的条件反射。
我侧身。
风衣“哗啦”裂开,右肩像是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匕首擦着后背划过去,差半寸就能把我钉在地上。
夜枭。
他又来了。
不是幻影,不是残像,是实打实的一击。他那把会写诗的破刀还在,刀刃上字都变了,歪歪扭扭写着:“你走的不是路。”
我咬牙,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开山刀拄地,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可没松。
“你不是散了吗?”我喘着粗气,“数据都炸成渡鸦了,还能拼回来?”
他没答,只是抬手,匕首再次刺来,速度不快,但稳得吓人,像是算准了我躲不了第二下。
我确实躲不了。
腿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右眼那道赤金纹路只剩个光点,像是快断电的LED。刚才那一脚踩下去,把最后的精神力全砸进地底了,现在连抬手都费劲。
匕首离我后心还有半尺。
我闭眼。
不是认命,是等死前最后一点清醒——如果这真是终点,那至少我知道,我看过四千三百九十二次自己怎么死,但这一次,我没选。
刀尖触到衣服的瞬间,地面炸了。
一声闷响,碎石飞溅,一只机械手臂破土而出,通体泛着荧光绿的毒液,像从毒雾林深处挖出来的老古董。它快得离谱,一把钳住夜枭手腕,硬生生把匕首卡在半空。
我猛地睁眼。
那手臂……我认得。
七种冷兵器接口,关节处渗着荧光液,掌心还有个被我用刀刻的“陈”字——秦锋的义肢。
可秦锋人呢?
我脑子里突然“嗡”了一声,一道声音直接炸进来:
“别怕,我在。”
是他。
不是幻觉,不是回音,是实实在在的意识流,像是从地脉深处顺着神经爬上来的一样。
我愣了一瞬,但身体没停。这么多年,每次我快死,他都在。哪怕我冲在前头,他也要抢着断后。虽然一次都没成功过。
这次也是。
我借着那股力,旋身,袖中镜刃“唰”地弹出,一刀砍在夜枭手臂上。数据碎片“哗啦”炸开,像碎玻璃一样四溅。
他踉跄后退,脸上那层流动的代码扭曲成怒容:“不可能!你明明……”
话没说完,头顶红光扫过。
系统清除了。
一道赤色光束从天而降,精准锁定秦锋的机械臂。毒液瞬间蒸发,金属外壳开始崩解,像是被无形的火在内部焚烧。
“检测到非法程序干预,启动清除协议。”
机械臂抽搐了一下,指节一张一合,像是想抓住什么。
然后,那声音又来了,断断续续,却清晰:
“我在……一直都在。世界树根系连着地脉,我的义肢是锚点……这次,换我断后。”
我手一抖,镜刃差点脱手。
锚点?
我突然明白了。
秦锋那条被毒雾侵蚀的腿,他体内寄宿的世界树幼体,他从不离身的防毒面具……原来他早就不是单纯的玩家了。他是活体坐标,是系统都删不掉的“地基”。
所以他能回来。
哪怕只剩一只手臂,哪怕意识被压在地底几千米,他也能顺着根系爬上来,替我挡这一刀。
“你疯了!”我吼出声,“谁要你断后!谁要你替我……”
声音卡住了。
机械臂开始碎裂,一块块金属剥落,毒液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股意识也越来越弱,像快没电的对讲机。
“活下去……”他最后说。
然后,断了。
光束收走最后一片残骸,连渣都没剩。
我站在原地,手还在抖,刀尖垂地,血顺着刃口往下滴。肩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可比起心里那块空,这点疼算个屁。
夜枭站在五步外,半边身子数据化,显然也被刚才那一幕震住了。他盯着我,又看向地面,像是在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系统bug。
“你看到了。”他声音低得像耳语,“他替你死了。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证明——你走的不是路。”
我抬头,盯着他。
“那你呢?你算什么?死了几千次,就为了看我怎么选?”
他没答,只是抬起剩下的手,匕首对准自己心口。
“你要超越……那就别回头。”
话音落,他猛地一刺。
不是刺我。
是刺自己。
身体瞬间崩解,化作无数渡鸦形状的数据碎片,四散飞开。每一片都映着一个画面——我死在不同时间线的瞬间。
有的被光爆吞没,有的跪在手术台前,脑部插满导管,有的站在光门前,转身,然后——没了。
最后一片飞过我眼前,画面是:我站在光门前,拾起一把匕首,插入风衣内袋。
我愣住。
那画面……还没发生。
可它已经存在了。
碎片散尽,匕首“当啷”落地,刀刃上的字又变了:
“你走的不是路,是裂缝。”
我慢慢弯腰,捡起它。刀身冰凉,沾着夜枭最后的数据残渣。我没犹豫,拉开风衣内袋,把它塞了进去。
旁边,还躺着秦锋上次塞给我的药剂,标签都磨没了,可我一直没扔。
两样东西挨在一起,一个来自敌人,一个来自兄弟。
一个写结局,一个写守护。
我站直,转身。
光门还在,波纹比刚才急了,像是要关了。苏璃站在门口,手还悬着,姿势没变。
我一步步走过去。
肩上的血顺着背流,风衣“专业替死”四个字被染得更红了。每走一步,伤口都扯一下,疼得我想骂人。
可我没停。
快到门口时,我听见她开口了,声音很轻:
“他还……”
我抬手,打断她。
“别说。”
她闭嘴了。
我跨步,迈进光门。
最后一秒,我回头看了一眼。
地面上,那道被夜枭炸出的裂缝,正缓缓合拢。
裂缝边缘,有一小块金属残片,泛着荧光绿。
是秦锋义肢的零件。
它没被清除。
还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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