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毒雾突然静止。
不是风停了,是雾本身凝固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我手指还卡在风衣内袋边缘,羊皮卷贴着胸口发烫,那股热劲儿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没动。
动一下,可能就炸了。
上一秒还在拖行猎人的机械腿声,现在连个回响都没有。蜘蛛的毒腺、腐叶的霉味、连我自己呼吸的节奏——全被这死寂吞了进去。
三秒。
五秒。
我咬破指尖,血珠刚碰到瞳孔,右眼猛地一抽,像是有人拿电钻往我脑门里拧螺丝。预判画面闪了一下:雾中浮出无数螺旋光点,排成环形阵列,下一帧就炸成雪花屏。
剧痛。
我收回手,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最后一次预判锁死了,系统提示都没给,直接蓝屏。
行,不靠你了。
我慢慢把羊皮卷掏出来,悬在腐叶上方,离地三寸。它表面那道裂痕还在微微发热,像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然后我用断骨敲了下地面。
轻,但够劲。
“咚。”
雾抖了一下。
不是比喻,是真抖。像水面被石子打破,一圈涟漪从卷轴为中心荡开,持续了不到两秒,又恢复死寂。
我再敲。
“咚。”
涟漪再现,方向偏了十五度。
我换了位置,再敲。
三次,方向全不一样。
结论:这雾能“听”到震动,还能“看”到羊皮卷。它不是空气污染,是活的,而且有反应路径。
我撕下一块风衣布,把卷轴裹严实了,只留一角透气。再敲地。
“咚。”
这次,涟漪弱了,方向乱了,像信号不良的路由器。
我把布裹紧,彻底包住。
再敲。
没反应。
雾不动,光不闪,连那股子热劲儿都熄了。
成了。
这玩意儿怕“屏蔽”。卷轴是信号源,雾是接收端,中间一断,通信就崩。
我靠树坐下,喘了口气。左臂被毒液擦过的地方还在烧,但没破皮,算捡了条命。现在问题来了:猎人没了,预判废了,我手里就剩个会发电的破纸卷,和一把系统错发的开山刀。
刀身还沾着蜘蛛脑浆,我甩了甩,刀刃在雾里划出一道弧光。
现实里我炒过宫保鸡丁,现在这刀砍蜘蛛,也算专业对口。
正想着,雾又动了。
不是脉动,是呼吸。
一收一缩,节奏稳定,三十七秒一个周期。上次低谷刚过,现在是高峰期,雾浓得像煮糊的粥。
我盯着前方空地边缘,猎人最后消失的位置。机械腿的火花、盾牌碎裂声、他甩出卷轴时的力道——全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
人救不回来了。
不是我不救,是救了也白搭。预判锁死,冲进去就是第二个被拖走的。
而且……
我摸了摸内袋,金属片“00001”贴着皮肤,凉的。刚才卷轴和它贴在一起时,脑子里“嗡”了一下,像老式电视换台。
这俩东西,认识。
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我贴着树根往前挪,脚尖先着地,每一步都踩在腐叶最厚的地方。雾流高峰期,能见度不到两米,听觉成了主雷达。
十步后,我停了。
地面震动不对。
不是蜘蛛的高频爬行,也不是机械腿的拖行,是单点突袭型震动——短促,深陷,间隔三秒一次。
来了。
我没抬头,耳朵朝上。
三秒。
“嗖!”
精英蜘蛛从侧上方扑来,毒针划出一道紫线,轨迹抖得像喝醉的蚊子。
我往左一拧腰,借树干弹跳,开山刀横扫,刀背磕中它节肢关节,发出“咔”一声脆响。
它翻滚落地,没死,但一条腿废了。
我没追,原地蹲下,耳朵贴地。
三秒。
又来。
这次它学乖了,起跳前抖了下毒腺,喷出一串雾珠,干扰视线。毒针轨迹更飘,像是故意绕了个S形。
我闭眼。
听风。
刀在手,心在跳。
三秒一到,我反手一刀,刀尖精准顶在它起跳支点,把它掀翻在地。
它挣扎着要爬,我上前一步,刀柄砸头,直接敲碎神经节。
完事。
我喘了口气,刀尖插地,撑着休息。
这俩蜘蛛,攻击节奏和雾流同步。高峰期,它们动作快;低谷期,迟缓半拍。而且毒针抖动不是随机的,是跟着雾的脉动在变轨。
换句话说,这雾不是障碍,是它们的指挥系统。
我回头看了眼被布裹住的羊皮卷,突然有了个想法。
我把卷轴解开,重新悬在手里,然后故意往浓雾区走了五步。
雾立刻有了反应。
脉动加快,光点浮现,像被激活的神经元。
我再走两步,把卷轴往空中一抛。
它飞出去的瞬间,整片雾像是被扔了颗炸弹,猛地向内收缩,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带。
那只刚爬起来的蜘蛛,动作当场卡住,像是游戏掉帧。
就是现在!
我冲上去,开山刀抡圆了,一刀斩下它的脑袋。
头飞出去三米远,身子还抽了两下,才彻底不动。
我捡起卷轴,重新裹好。
刚才那一招,不是靠预判,是靠“干扰”。
我用卷轴当诱饵,制造毒雾紊乱,趁机反杀。相当于拿敌人的WiFi热点当炸弹,炸了他自己家的路由器。
爽。
我蹲下检查蜘蛛尸体。它甲壳开始冒紫烟,像是被雾从内部腐蚀。几秒后,整个身体塌了,化成一滩浓水,表面浮着一层淡紫色孢子。
我用断骨挑了点孢子,抹在旁边树皮上。
孢子没散。
反而顺着树皮纹路,一粒粒往某个方向爬,像是被磁铁吸着。
我顺着看去——方向直指毒雾核心区。
这孢子能导航。
而且是定向的。
我脑子里瞬间拉出一张图:毒雾不是无序扩散,是网络式传递信息。卷轴是信号源,雾是传输层,孢子是数据包,蜘蛛是终端设备。
这林子,是个活体局域网。
我他妈成网管了。
我撕下风衣另一角,把孢子样本包起来,塞进内袋。然后靠树坐下,开始复盘。
第一阶段:低浓度区。预判可用,但延迟0.3秒,需手动补正。
第二阶段:中浓度区。画面碎片化,得靠经验拼图,像玩拼夕夕的残缺拼图。
第三阶段:高浓度区。预判直接失效,但毒雾本身可被卷轴干扰,制造“信号盲区”,反向利用。
总结:别指望预判救命,得学会用环境当武器。
我摸了摸右眼,赤金纹路已经退了,银白发丝也恢复原色。风衣背后“专业替死”四字还在发烫,但这次,烫得像是在点头。
以前是骂我莽,现在像在夸我开窍。
我站起身,把开山刀插回腰间,断骨扔了。这玩意儿再结实,也扛不住三只蜘蛛围攻。
我得升级装备。
正要走,内袋里的羊皮卷又震了一下。
不是热,是跳。
像心跳。
我掏出来一看,裹布没破,但卷轴表面那道裂痕,正往外渗一缕淡紫光丝,像是漏电。
我刚要收好,光丝突然一颤,朝着某个方向延伸,像指南针找到了北。
我顺着看去。
雾的深处,有一片区域的脉动频率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慢半拍。
像是……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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