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刚点起来的时候,火苗抖得像被网卡抽搐的直播画面。
我盯着那团黄光,右眼还在抽。刚才灌下的蓝色药剂像在脑子里凿了个洞,残影没散,眼前时不时闪过自己被藤蔓缠死的画面。我咬破指尖,血珠抹上瞳孔,赤金纹路闪了一下,银发炸起半秒又落回去。预判系统勉强上线,扫了一圈,没发现即时威胁。
“行了,能用了。”我收回手,把开山刀插进土里当支架,“你那腿再漏,咱们就得被毒雾直播带货了。”
秦锋坐在凹地边缘,机械腿横在身前,关节处渗出的荧光液体正顺着装甲缝往下滴。他低头看了眼,没说话,从腰包里摸出一卷灰布条,又掏出一小撮盐粒。
“盐?”
“比止血粉管用。”他把布条缠紧液压管接口,撒上盐,液体滴落碰到盐粒,发出轻微“滋”声,雾气被激得一颤。
我皱眉,“这玩意儿一响,整片林子都知道咱在这开吃播。”
“我知道。”他把剩下的盐塞回包里,“但现在不动手,等会儿连盐都省了——直接被当信号塔用。”
我哼了声,抄起开山刀去砍枯木。刀刃砍进树干时发出“咔”的一声,像是系统提示音。这破厨具砍树比砍怪还顺,估计现实里真是炒菜用的,现在倒成了我野外生存神器。
三下五除二搭出个半圆防风圈,把火堆围在中间。火光被压缩在三步内,再往外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我们俩背靠倒木,一人守一边,轮值机制定得明明白白:他盯左,我盯右,谁打盹谁请全队喝西北风。
“你睡会儿。”我说,“我先顶着。”
“你眼都快瞎了还顶?”他闷声回,“刚才预判启动时,头发全白了,跟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似的。”
“那是特效,懂不懂?”我咧嘴,“S级预判者的标配,闪现自带白毛滤镜。”
他没接话,但没动。我知道他不会睡——每次我说断后,他都想抢着上,结果每次都比我慢半拍。这人毛病,总觉得自己该垫底,好像死了才算完成任务。
火光跳了两下,雾流开始压下来,像有人从外面往玻璃罩里灌水。我盯着那片黑,耳朵竖着,听风、听雾、听地底有没有爬动的动静。
一个小时过去,啥也没有。
两个钟头,还是安静。
我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幻视搞出了PTSD,连风吹草动都能脑补出怪物来。
直到午夜。
“咔。”
一声轻响,像是骨头掰断,又像节肢动物的爪子在刮树皮。
我猛地转头,右眼瞬间启动预判——画面一片漆黑,只有几个红点闪烁,卡顿得像信号丢失的监控。
失效了。
我皱眉,再试一次。
还是黑,红点更多了,围着我们打转,距离不远不近,二十步外,整整齐齐围成个圈。
“别动。”我压低声音,“有东西。”
秦锋立刻绷直,手按上盾牌,指节发白。
“多少?”
“一圈。”我说,“全是红眼,像夜市烧烤摊的灯笼串。”
他没笑,把盾牌斜插进土里,反光面朝外。火光映上去,勉强照出一道弧线,算是心理防线。
又一声“咔”,这次从右边传来,紧接着左边也响了一下,一左一右,像是在测试我们的反应。
我握紧开山刀,刀柄沾了刚才的血,有点滑。我甩了甩手,把掌心的湿意蹭在风衣上。这衣服背后绣着“专业替死”,现在看,真不是开玩笑的。
第三次启动预判。
系统直接回我一句“无有效画面”,右眼赤金纹路一闪即灭,像被掐了电源。
我靠。
白天好用得跟WIFI6似的,晚上直接变2G网,连加载都费劲。
“预判呢?”秦锋问。
“掉线了。”我眯眼盯着黑暗,“现在跟睁眼瞎没区别,只能靠耳朵。”
他点头,呼吸放轻。我们俩背靠背,刀和盾都举着,谁也没动。那圈红瞳也不逼近,就那么围着,一眨不眨,像在等什么。
“你不觉得……太整齐了吗?”我低声说。
“什么?”
“这包围圈,间距一致,节奏同步。”我回忆起药剂副作用里看到的画面——我被藤蔓绞杀,树根从地底钻出,缠住四肢,“跟祭坛底下那浮雕……有点像。”
他沉默两秒,“你是说,它们不是野兽?”
“不知道。”我盯着一处红点,“但它们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动?
等我们跑?
还是等我们……自己走进那个“喂养”的仪式里?
又一声“咔”,这次是从正前方,距离没变,但频率变了,三短一长,像摩斯密码。
秦锋机械腿突然抽搐了一下,一滴毒液从接口渗出,砸在地上。
“滋——”
雾气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触发了开关。
围在外圈的红瞳齐齐亮了一瞬,光芒更盛。
我立刻伸手按住他腿,“别动!再漏一滴,咱们就得变成林子的营养餐!”
他咬牙,手死死压住渗漏处。我从风衣撕下一块布,裹住接口,再撒上盐粒。液体被封住,雾气恢复平静,红瞳也没再闪。
但它们还在。
一动不动,像钉在原地。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它们不怕火。
毒雾被火干扰,会退散,会紊乱,可这些红瞳,就这么看着,火光都照不退。
说明它们不是靠雾活着。
是跟雾共生的另一种东西。
“你那药包里,还有没有能屏蔽信号的?”我问。
“有,但得注射。”他说,“副作用是四肢麻木,反应降三成。”
“那算了。”我冷笑,“我现在预判都废了,你还把自己搞成木乃伊?咱俩直接躺下等喂养得了。”
他没回嘴,显然也知道这招行不通。
我们只能耗着。
耗到天亮。
耗到它们自己走。
耗到……某个环节出错。
我盯着那圈红点,忽然发现一件事——
它们的数量,没变过。
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是三十六双。
不多,不少。
像设定好的程序。
我脑子里蹦出个荒唐念头:这玩意儿,是不是……在排队?
排着队等我们犯错?
我正想着,秦锋突然低声说:“你听。”
我屏息。
雾里传来新的声音。
不是“咔嗒”了。
是摩擦。
像是鳞片刮过树皮,又像指甲在划石头,缓慢,持续,从四面八方逼近。
红瞳开始缓缓移动。
不是冲我们来。
是绕着圈子,顺时针转。
一圈,两圈。
像在画阵。
我握刀的手心全是汗。
风衣内袋里的羊皮卷,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光,不是热。
是震动。
跟“00001”金属片的频率一样。
同步了。
我慢慢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布角,那震动戛然而止。
红瞳停了。
摩擦声也停了。
整个林子,静得像被按下暂停键。
秦锋的机械腿,渗出最后一滴毒液。
它悬在半空,没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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