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置若罔闻,眼神冷静得可怕。他用滚烫的刀尖精准地剜开皮肉,露出那枚深深嵌入的毒针!然后用匕首尖小心地一挑!
当啷!
染血的毒针被挑落在地!
暗黑色的毒血瞬间从伤口涌出!
陆昭立刻将烈酒倒在新的、浸透烈酒的布条上,狠狠地按压在伤口上清洗!
“唔!”柳含烟痛得浑身痉挛,几乎晕厥过去,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
陆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正是“棺藏诡银案”后,他从工部郎中周廷玉那里“缴获”的御赐金疮药。他拔掉塞子,将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白色粉末,厚厚地洒在柳含烟狰狞的伤口上。药粉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烈酒,带来一阵更剧烈的刺痛,但也迅速止住了涌出的黑血。
最后,他扯下自己另一块干净的衣襟内衬,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利落地将柳含烟的伤口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从发现中毒到处理完毕,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快得让旁边的陈铁骨都看得目瞪口呆!
柳含烟瘫软在地,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条命,算是暂时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她虚弱地抬起头,看向陆昭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恐惧、痛苦、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陆昭却已不再看她。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枚被挑落的、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又扫过围墙外那片吞噬了偷袭者的黑暗,最后落在那片从赵小六尸体旁发现的、染血的曼陀罗花纹碎纸片上。他的眼神冰冷如渊,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好!很好!
当着他的面杀人!当着他的面灭口!当着他的面袭杀关键证人!甚至还差点当着他的面,把另一个可能掌握线索的花魁也灭了口!
这简直是在他陆昭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是对他权势最赤裸裸的挑衅!
“陈铁骨!”陆昭的声音如同两块寒冰在摩擦,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卑职在!”陈铁骨浑身一凛,抱拳应诺,声音洪亮。
“立刻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六扇门人手!还有本官麾下缇骑!”陆昭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城西方向,“目标!城西纸扎铺!‘鬼手’白剪秋!活要见人!死…本官也要亲手验尸!”
“遵命!”陈铁骨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吼:“六扇门的!集合!抄家伙!跟老子走!”
陆昭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虚弱的柳含烟,对旁边一名缇骑道:“看好她!给她弄点水。没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她若死了,你提头来见!”
“是!大人!”缇骑凛然应命。
陆昭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朝着前院马匹方向走去。雁翎刀随着他急促的步伐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如同催征的战鼓!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一抖缰绳!
“驾!”
黑色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在混乱的李府前院中冲开一条道路,朝着火光冲天、杀声隐隐传来的城西方向疾驰而去!四名精锐缇骑紧随其后,马蹄声如同奔雷,撕裂了苏州城死寂的夜空!
陈铁骨也带着集结起来的十几名捕快和剩余的缇骑,怒吼着冲出李府,朝着同一个方向狂奔!
夜风在耳边呼啸!
陆昭伏在马背上,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直视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混乱火光!城西!纸扎铺!
白剪秋!
不管你是人是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官今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血光之灾!
***
城西,原本是苏州府较为偏僻的坊市,入夜后便少有人迹。然而此刻,靠近“鬼手”白姑纸扎铺的一条街道,却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沸水,彻底炸开了锅!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凄厉的惨叫声、惊恐的哭喊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房屋燃烧的噼啪爆裂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数座临近的房屋已被点燃,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质的门窗和房檐,将半边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街道上,一片狼藉。破碎的瓦罐、翻倒的货摊、散落的杂物随处可见。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
有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的,显然是住在附近的倒霉居民。
有穿着皂隶公服的,是附近巡夜的衙役。
更多的,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他们有的被利刃割喉,伤口狰狞;有的则死状极其诡异——身上插满了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彩色纸片!那些纸片深深嵌入皮肉,如同被无数把微小的飞刀凌迟!鲜血浸透了飞鱼服,在地面上汇成粘稠的小溪。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源头,就在街道中央!
一个穿着灰布短褂、身形佝偻的老妪!
她头发花白稀疏,用一根木簪胡乱挽着,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干裂的老树皮,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她正是“鬼手”白剪秋!
此刻,她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的老巫婆,枯瘦的双手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挥舞着!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片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彩色纸片!那些纸片在她双手操控下,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漫天飞舞的死亡蝴蝶,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四面八方围攻她的官差激射而去!
噗!噗!噗!
“啊!我的眼睛!”
“小心!这纸片有毒!”
“挡住!挡住她!”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锋利的纸片速度极快,轨迹刁钻,防不胜防!一旦被击中,轻则皮开肉绽,血流如注,重则直接嵌入要害,瞬间毙命!更可怕的是,有些纸片上明显淬了剧毒,伤口迅速发黑溃烂!
在白剪秋周围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七八个形态各异的纸人!这些纸人比李万财床头的那个更加高大、更加“精致”!有的手持纸刀纸剑,有的则张牙舞爪!它们并非活物,但白剪秋双手舞动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引,这些纸人竟也随着她的动作,做出一些极其简单却致命的扑击动作!虽然迟缓笨拙,但在混乱中配合着那漫天飞舞的夺命纸片,也足以让围攻的官差手忙脚乱,伤亡惨重!
这绝非什么妖法!而是将机关术、毒术、以及某种操控提线木偶的奇技淫巧,结合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利用特制的坚韧纸片(边缘镶嵌极细的锋利金属丝)、淬毒的技巧、以及精密的丝线操控,制造出“纸人索命”、“纸片如刀”的恐怖效果!
“放箭!射死这妖婆!”一个锦衣卫小旗目眦欲裂,看着手下兄弟惨死,怒吼着下令。
嗖!嗖!嗖!
十几支弩箭带着复仇的怒火,朝着街道中央的白剪秋攒射而去!
然而!
白剪秋那双疯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她枯瘦的双手猛地向上一扬!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一滑!
呼啦!
她身前两个高大的、手持纸盾的纸人猛地被无形的力量提起、合拢!如同两扇巨大的门板挡在她身前!
噗噗噗噗!
大部分弩箭都狠狠地钉在了厚厚的纸盾上!那纸盾显然也经过特殊处理,异常坚韧,竟没有被强劲的弩箭完全穿透!
同时,白剪秋双手再次狂舞!更多的淬毒纸片如同暴雨般朝着弓弩手的方向泼洒而去!
“呃啊!”
“快躲开!”
弓弩手阵型瞬间被打乱,惨叫声再次响起!
“妖婆!受死!”陈铁骨终于带着人赶到!看到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尤其是地上那些穿着飞鱼服的兄弟尸体,这位耿直的捕头瞬间红了眼!他狂吼一声,如同愤怒的犀牛,挥舞着沉重的镔铁水火棍,不管不顾地就朝着白剪秋冲了过去!他练的是横练硬功,皮糙肉厚,普通的纸片难以造成致命伤!
“陈头儿小心!”旁边的捕快惊叫。
白剪秋怨毒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个魁梧的威胁!她干瘪的嘴唇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露出几颗黄黑的牙齿。双手猛地交叉一挥!
嗤嗤嗤嗤!
这一次,射向陈铁骨的并非普通的淬毒纸片,而是十几片边缘闪烁着幽蓝色泽、明显更加厚重、更加锋利的三角形纸刃!这些纸刃破空之声更加尖锐,速度更快!如同十几把淬毒的飞镖,直取陈铁骨周身要害!更要命的是,她脚下两个手持纸矛的纸人,也笨拙却凶狠地朝着陈铁骨的下盘刺去!上下夹击!
陈铁骨怒吼连连,镔铁棍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大部分纸刃被磕飞!但仍有几片刁钻地突破棍影!
噗!噗!
两片纸刃深深嵌入了他粗壮的大腿和左臂!剧痛和麻痒瞬间传来!是剧毒!
同时,脚下的纸矛也到了!
陈铁骨怒吼一声,猛地跺脚!坚硬的水磨青石板被他踏得碎裂!狂暴的力量将刺来的纸矛震开!但身形也因此一滞!
“死吧!”白剪秋眼中凶光暴涨,双手十指如同弹琴般疯狂拨动!又是十几片致命的淬毒纸刃,如同毒蜂出巢,趁着陈铁骨身形迟滞的刹那,朝着他面门、咽喉、心口等毫无防护的要害,激射而去!快!狠!毒!
陈铁骨瞳孔骤缩!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镔铁棍也来不及回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索命的幽蓝寒芒在眼前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刺耳的、如同裂帛般的锐啸,猛地从街道入口处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和燃烧声!
一道银色的闪电!不!是一道快到极致的刀光!
如同九天之上劈落的雷霆!带着斩断一切、粉碎一切的恐怖气势,后发先至!瞬间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劈入了那片射向陈铁骨的淬毒纸刃风暴之中!
铮!铮!铮!铮!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火星四溅!
那十几片足以将陈铁骨扎成筛子的淬毒纸刃,竟被这霸道绝伦的一刀,硬生生劈得粉碎!如同脆弱的枯叶般四散纷飞!
刀光去势不减!带着斩破一切的余威,狠狠地劈向白剪秋身前那两个充当盾牌的纸人!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
坚韧无比、能挡弩箭的厚纸盾牌,连同后面支撑的竹篾骨架,被这狂暴的刀光如同撕纸般,瞬间一分为二!破碎的纸片和竹篾漫天飞舞!
刀光余势所及,甚至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达寸许、长达丈余的恐怖刀痕!青石板如同豆腐般被切开!
白剪秋脸上的狰狞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她怪叫一声,如同受惊的老猿,猛地向后弹跳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的余波!但枯瘦的胳膊上,仍被凌厉的刀气划开了一道血口!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刀震慑住了!
混乱的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骇然地投向街道入口。
火光映照下。
陆昭端坐于黑色骏马之上,缓缓收刀入鞘。雁翎刀鲨鱼皮刀鞘发出“锵”的一声清越龙吟。
他一身精致的飞鱼服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战神临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冷漠。那双深邃的眼眸,越过燃烧的街道,越过破碎的纸人,越过遍地的尸体,如同两道冰冷的审判之矛,死死钉在了惊魂未定的白剪秋身上。
“白剪秋。”陆昭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滚滚闷雷,清晰地传遍了整条燃烧的街道,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命,本官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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