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宣告,冰冷,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碾碎一切反抗的绝对意志!仿佛他口中宣判的并非一个穷凶极恶、手段诡谲的妖婆性命,而是一件即将入库的寻常证物。
被刀气划破手臂的剧痛和那劈碎纸盾、裂地开石的恐怖威势,让白剪秋那张布满皱纹的树皮老脸彻底扭曲!惊骇!恐惧!还有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陆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刻满诡异符文的木盒!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狠狠按向木盒上一个凸起的按钮!
“不好!大人!小心机关!”刚刚死里逃生、大腿和左臂还嵌着毒纸刃、脸色已有些发黑的陈铁骨见状,不顾剧痛,嘶声狂吼提醒!他深知这妖婆的机关术歹毒莫测!
然而,陆昭的反应比他更快!
在白剪秋掏出黑盒的瞬间,陆昭那双冰冷的眸子便骤然收缩!他根本无需陈铁骨的提醒!几乎就在白剪秋按下按钮的同时,陆昭按在刀柄上的右手拇指猛地一弹!
锵!
雁翎刀并未完全出鞘,仅仅弹出三寸寒芒!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从陆昭袖中激射而出!快!准!狠!目标并非白剪秋本人,而是她手中那个即将触发的黑色木盒!
那是一根特制的、淬了剧毒、专破机括枢纽的透骨钢针!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被陆昭敏锐捕捉到的金属撞击声!
那根钢针精准无比地射中了木盒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绿豆大小的凸起!那是整个触发枢纽最脆弱、也是唯一能阻止其完全启动的关键节点!
咔哒!
一声机括卡死的轻微闷响!
白剪秋按下的手指猛地一顿!她脸上疯狂怨毒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她手中的黑色木盒,那致命的按钮,竟…竟然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死死锁住!预想中那毁天灭地的机关启动并未发生!
“不…不可能!”白剪秋失声尖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鸦!她疯狂地再次用力按压,甚至用枯瘦的手指去抠那按钮,但那木盒如同死物,毫无反应!
陆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果然!这木盒的机括设计,与之前在李万财床头纸人内部发现的、用以驱动“血裁缝线”的微型枢纽,在核心原理上同出一源!只是更加复杂歹毒!而袖中这根专破精密机括的“锁机针”,正是他勘验现场后,针对白剪秋机关术的克制手段之一!
“拿下!”陆昭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吼!”被陆昭神乎其技的一针所鼓舞,周围惊魂稍定的锦衣卫缇骑和六扇门捕快们瞬间爆发出怒吼!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再次朝着孤身一人的白剪秋扑去!刀光闪烁,锁链哗啦作响!
白剪秋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困兽犹斗的疯狂!她猛地将失效的黑色木盒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缇骑面门!同时双手如同鬼爪般疯狂舞动!
嗤嗤嗤嗤!
漫天淬毒的纸片再次如同暴雨梨花般激射而出!这一次,更加密集!更加疯狂!她不再吝啬那些精心制作的纸人傀儡,枯瘦的十指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速度弹动无形的操控丝线!
散落在地的七八个纸人,如同被无形的魔手提起,笨拙却凶狠地朝着冲来的官差扑去!其中一个手持巨大纸铡刀的纸人,更是猛地挥动那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铡刀,朝着冲来的陈铁骨拦腰斩去!
“滚开!”陈铁骨双目赤红,左臂和大腿的毒素让他动作稍显迟滞,但一身横练硬功仍在!他狂吼一声,不闪不避,将沉重的镔铁水火棍抡圆了,如同攻城巨锤,带着狂暴的风声,狠狠砸向那纸铡刀!
轰!
纸屑纷飞!竹篾断裂!
那巨大的纸铡刀连同半个纸人,竟被陈铁骨这含怒一棍硬生生砸得粉碎!狂暴的力量甚至将地面又砸出一个浅坑!
但白剪秋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想抓我老婆子?下辈子吧!”她发出夜枭般凄厉的尖啸,趁着陈铁骨一棍砸出、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刹那,以及周围官差被纸人阻隔的瞬间,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如同受惊的老猫,猛地一个就地翻滚!
她翻滚的方向,并非开阔的街道,而是身后那间在火焰中摇摇欲坠的纸扎铺——她的老巢!
轰隆!
白剪秋的身体狠狠撞在纸扎铺那扇被烟熏火燎得漆黑的木门上!那看似腐朽的门板,竟异常结实,只是剧烈摇晃了一下,并未碎裂!
“拦住她!别让她进去!”陈铁骨急得目眦欲裂,强提一口气就想冲过去!
“哼!”陆昭冷哼一声,在马背上纹丝不动,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白剪秋撞门的动作,以及她撞门时,左手极其隐蔽地在门框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兽头木雕上飞快地按了一下!
细微的机括转动声被火焰和喊杀掩盖。
就在白剪秋撞开木门、身影即将没入那漆黑一片、浓烟滚滚的纸扎铺内部的瞬间!
轰!轰!轰!
三道沉重的、布满尖刺的巨大木栅栏,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獠牙,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猛地从纸扎铺大门内侧的上方、左方、右方同时弹射砸落!速度快如闪电!封锁了大门入口!
“小心!”陈铁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三道布满乌黑尖刺、显然淬了剧毒的巨大木栅栏,如同断头铡刀,狠狠砸向白剪秋刚刚滚入、尚未完全进入的身影!这根本是同归于尽的绝杀陷阱!无论敌我,闯入者皆死!
白剪秋仿佛背后长眼,在那木栅栏砸落的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如同蛇类般的诡异扭动,险之又险地完全滑入了门内!三道沉重的毒刺木栅栏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脚跟和破烂的衣角,“轰隆”一声巨响,狠狠砸在门槛外的青石板上!碎石飞溅!尖刺深入石板数寸!彻底封死了大门入口!
“该死!”陈铁骨冲到近前,看着那三道散发着腥甜毒气、如同怪兽巨齿般交错的木栅栏,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燃烧的墙壁上!
“大人!她跑进去了!”有缇骑焦急喊道。
陆昭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预料。“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如同猎人看着落入最后陷阱的猎物,“这铺子,就是她的棺材。”
他翻身下马,动作沉稳如山岳。雁翎刀在火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芒。他一步步走向那被毒刺栅栏封死的纸扎铺大门,步履坚定,带着一种踏破地狱的决绝。
“陈铁骨!”
“卑职在!”陈铁骨强忍毒素侵蚀的眩晕,挺直魁梧的身躯。
“带人,清空街道所有百姓,扑灭外围明火,守住所有可能出口!”陆昭的命令简洁有力,“没有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铺子十丈之内!”
“是!大人!”陈铁骨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嘶吼着指挥人手疏散、灭火、布控。
陆昭站在那三道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毒刺栅栏前,目光如同实质,穿透木栅栏的缝隙,望向里面浓烟弥漫、火光隐现的漆黑空间。浓烟呛人,夹杂着纸张、木头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油脂燃烧的甜腥气!
人脂蜡烛的气味!而且数量极多!
铺子深处,隐隐传来白剪秋癫狂而怨毒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在燃烧的噼啪声中回荡:“陆昭!进来啊!老婆子给你准备了一场‘裁命’盛宴!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血线利!”
陆昭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没有任何回应。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柄上。鲨鱼皮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下一瞬!
轰!
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中间那道最粗大的毒刺栅栏上!灌注了《惊影步》身法爆发力的恐怖力量,如同攻城巨槌!
咔嚓!轰隆!
那根碗口粗、布满乌黑尖刺、足以刺穿铁甲的硬木栅栏,竟被这狂暴的一脚硬生生踹得从中断裂!木屑混合着断裂的毒刺,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
一条通道,被强行破开!
浓烟裹挟着更加浓郁刺鼻的甜腥油脂味和纸张焦糊味,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破口处汹涌喷出!
陆昭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在浓烟喷涌的刹那,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那片燃烧的、如同巨兽腹腔般的黑暗!
“大人!”外面的陈铁骨等人只看到陆昭的身影一闪而逝,没入浓烟与火光交织的魔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
纸扎铺内,仿佛是另一个被火焰啃噬的幽冥世界。
浓烟滚滚,视线极度受阻,只有墙壁、货架上燃烧的火焰,在浓烟中投下扭曲跳跃的鬼影。空气灼热得能烫伤呼吸道,混杂着纸张、竹篾燃烧的焦糊,以及一种令人头皮发麻、胃部翻江倒海的甜腻腥气——那是大量人脂蜡烛被点燃后散发的死亡气息!
无数惨白的、猩红的、靛蓝的纸人,在火光和浓烟中若隐若现。它们有的被火焰舔舐,蜷曲燃烧,发出噼啪的哀鸣;有的则完好地立在阴影里,空洞的五官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仿佛带着诡异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陆昭屏住呼吸,但浓烟依旧刺目。他身形如同鬼魅,在浓烟和燃烧的杂物间快速移动,《惊影步》被他运转到极致,每一步落下都轻如鸿毛,却又快如闪电,避开地上燃烧的纸堆和倒塌的货架。
他的感知提升到极限!双耳捕捉着浓烟火焰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火焰的爆裂声、木头的呻吟声、远处白剪秋若有若无的喘息和移动声!
“左边!”心中警兆骤生!
嗤嗤嗤!
三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左侧一排燃烧的货架阴影中激射而出!是淬毒的纸针!角度刁钻,直取陆昭肋下、咽喉和膝盖!
陆昭身形未停,只在电光火石间猛地一个旋身!动作快得在浓烟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笃!笃!笃!
三根毒针狠狠钉入他身后一根燃烧的木柱上,针尾兀自颤动!
“哼!”一声冷哼从右侧浓烟中传来,带着刻骨的怨毒。
陆昭眼神一厉,根本不看左侧,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毫不犹豫地朝着右侧声音来源猛扑过去!雁翎刀瞬间出鞘半尺!冰冷的刀光在浓烟中一闪而逝!
噗!
刀锋撕裂布帛的声音!
一声短促的痛哼!
浓烟被陆昭疾冲带起的劲风短暂吹散一角!只见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佝偻身影踉跄后退,左臂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迅速渗出!正是白剪秋!她脸上满是惊骇,显然没料到陆昭的反应和速度如此恐怖!她手中还抓着一把边缘锋利的靛蓝色纸片!
“老妖婆!受死!”陆昭岂会给她喘息之机!刀光再起,如同跗骨之蛆,直取白剪秋心口!刀势快如奔雷,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白剪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将手中那叠靛蓝纸片朝着陆昭面门狠狠甩出!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再次向后急退!她身后,是一排高大的、尚未完全燃烧的纸人架!
陆昭刀势不变,左手闪电般在腰间一抹!一块折叠的、浸透了烈酒的厚布瞬间抖开,如同盾牌般挡在面前!
噗噗噗!
锋利的靛蓝纸片大部分被厚布挡住!少数穿过布帛缝隙,也被陆昭护体的内劲震偏!
刀光!已至白剪秋胸前!
白剪秋瞳孔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她退无可退!身后就是纸人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昭!看看他们是谁!”白剪秋发出凄厉绝望的嘶吼,枯瘦的右手猛地抓住身后一个半人高的纸人,狠狠朝着陆昭砸去!同时,她左手在纸人架底部一个隐蔽的凸起上狠狠一按!
轰隆!咔嚓!
整个纸人架猛地向两侧裂开!露出了后面…一个向下的、黑洞洞的入口!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甜腥血气混杂着地窖的阴冷霉味,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
而那个被她砸向陆昭的纸人,在半空中,那空洞的纸脸上,竟被火焰映照出…一张扭曲的、痛苦的人脸!那五官轮廓,赫然正是失踪多日的醉仙楼乐师——刘师傅!这根本不是纯粹的纸人,而是…一张硝制过的人皮,蒙在了填充物上!
刘师傅!那个柳含烟提到的,能为她亥时末在醉仙楼作证的关键人证!竟然早已遇害,被制成了这恐怖的纸人!
“哈哈哈哈!”白剪秋趁着陆昭这瞬间的迟滞,发出癫狂的大笑,身体如同泥鳅般,猛地钻入了那个裂开的、黑洞洞的地窖入口!入口在她身后迅速合拢!只留下她怨毒的诅咒在浓烟中回荡:“下地狱吧!陆昭!尝尝老婆子的‘千丝血线裁魂阵’!”
轰!
就在入口合拢的刹那!
整个纸扎铺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
嗡——!
一阵低沉而令人牙酸的机括嗡鸣声,如同来自地狱的磨盘转动,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燃烧声!
陆昭脚下所站之地,以及周围数丈方圆的地面青砖,猛地向下塌陷了半寸!无数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闪烁着暗红血光的细线,如同瞬间苏醒的毒蛇,从地面、墙壁、甚至头顶燃烧的房梁上,骤然绷直!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瞬间织成了一张覆盖了整个空间、毫无死角的立体切割死亡之网!
每一根血线,都细如发丝,却散发着金属的冰冷光泽和刺鼻的血腥气!它们绷紧的瞬间,甚至发出了“铮铮”的、如同琴弦崩断般的锐鸣!空气仿佛都被这无数道血线切割开来!
更恐怖的是,随着这“千丝血线裁魂阵”的启动,那些散落在铺子各处、尚未完全燃烧的惨白纸人身上,那些用朱砂勾勒出的、原本空洞的五官,在血线的红光映照下,竟仿佛活了过来!嘴角咧开,露出无声的、怨毒的狞笑!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