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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背滩沉船坞的废墟,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如同一头被开膛破肚、烧焦的巨大尸骸,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未散尽的磷火硝烟气息。断裂的桅杆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烧塌的木屋骨架在寒风中呜咽。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半沉的船骸,声音沉闷而压抑。
水牢入口的甬道深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几具东厂番子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毙在湿滑的石阶和转角处,喉间或心口插着淬毒的袖箭、飞镖,脸上凝固着惊愕与不甘。陆昭留下的影鳞卫精锐,用生命和鲜血在这条狭窄的死亡通道里,筑起了一道短暂却坚固的壁垒,硬生生挡住了数倍于己的东厂尖兵的第一波亡命冲击。
此刻,甬道尽头,通往孙不仁密室的那片被爆炸破坏的狼藉区域,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
陆昭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玄色大氅的下摆已被撕裂,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涌出暗红的血液,染红了金线祥云纹。他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那双眸子却如同寒潭深渊,锐利依旧,死死盯着密室入口处那片被火把照亮的光影边缘。
他身前,是最后三名影鳞卫。人人带伤,黑色的鳞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如同从血池里捞出的恶鬼。其中一人腹部被划开,肠子都流出一截,被他用腰带死死勒住,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紧握着手中崩了口的腰刀,眼神凶狠如狼。另一人左臂齐肘而断,断口处用烧红的烙铁草草封住,焦糊味混合着血腥,狰狞可怖。第三人相对完好,但肋下插着一支弩箭,箭头完全没入,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痛苦,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大人…咳咳…破门槌…马上就好…”断臂的影鳞卫声音嘶哑,带着铁锈般的喘息。他仅剩的右手死死抵着那扇用精钢铸造、布满了诡异符文、此刻被炸得扭曲变形却依旧顽强闭合的密室暗门!门缝边缘,一个尖锐的、用特殊合金打造的钻头正在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火星四溅!这是他们携带的、专门对付这种棘手门户的“破甲锥”!另外两人则用身体死死顶住暗门两侧,防止门后的机关触发。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声不断从甬道深处传来,伴随着东厂番子疯狂的嘶吼和刀剑劈砍墙壁的声音!显然,外面的同伴用命换来的时间不多了!下一波攻击随时会撕裂那单薄的防线,汹涌而至!
“快…快啊!”肋下插箭的影鳞卫咳着血,嘶声催促,眼神死死盯着那疯狂旋转的钻头。
陆昭的目光却越过他们,落在密室入口角落那堆被爆炸掀翻的瓦砾中。几块破碎的石板下,隐约露出一角熟悉的靛蓝色布片——是林半夏的斗篷碎片!旁边,还有几滴早已凝固的、颜色暗沉发黑的血迹!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浓烈的杀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王振!东厂!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就在这时!
嗤——!!!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坚不可摧的钻头终于突破了最后一丝阻碍!扭曲的精钢暗门被硬生生钻开一个碗口大的孔洞!
“开了!”断臂影鳞卫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几乎同时!
嗖!嗖!嗖!
数道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从暗门被钻开的孔洞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直取顶门的三人要害!是毒针!
“小心!”陆昭瞳孔骤缩,厉喝出声!
然而,太晚了!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入肉声!
顶在最前面的断臂影鳞卫首当其冲,三枚乌黑的毒针精准地钉入他的面门和咽喉!他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狂喜瞬间化为死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黑血瞬间从七窍涌出,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
另外两人也同时中针!一人被毒针射入右眼,惨嚎着捂脸翻滚;肋下插箭那人则被毒针射入脖颈,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不活了!
暗门之后,传来一声阴冷的狞笑!
“杀!!!”
甬道深处,东厂番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爆发出震天的喊杀!最后的防线被彻底撕裂!数十名浑身浴血、眼神疯狂的东厂尖兵,挥舞着淬毒的刀剑,踏着同伴的尸体,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密室入口狂涌而来!当先一人,赫然是曹白鲨的心腹,以轻功和暗器闻名的“鬼影子”刘三!他手中一对淬了幽蓝光芒的峨眉刺,如同毒蛇獠牙,直刺陆昭!
腹背受敌!绝境!
陆昭眼中那丝暗红血芒骤然炽盛!脑海中的轮盘虚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无数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欲望的碎片光影如同洪流般冲刷着他的意识!
【血光之运】!
轮盘的指针,最终定格在一个由无数滴溅射鲜血组成的、狰狞咆哮的猩红符号之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瞬间席卷陆昭全身!那不是内力,而是将人体潜能压榨到极限、摒弃所有防御、只为杀戮而生的本能!他肩头的伤口在巨大的压力下,鲜血飙射得更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面对前方暗门孔洞中可能再次射出的毒针,面对身后汹涌而至、足以将他撕碎的东厂人潮,陆昭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狂潮,向前踏出了一步!
《惊影步》催发到极致!在【血光之运】的加持下,他的身影彻底化作了一道扭曲的、无视物理规律的杀戮残影!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人类视觉捕捉的极限!
嗤!嗤!嗤!
果然,数枚毒针再次从暗门孔洞中射出!但目标…却只有一片虚无!陆昭的真身,在毒针及体的前百分之一刹那,已经如同鬼魅般平移了数尺!毒针射空,钉入后方的石壁!
与此同时!
陆昭的右手,并指如剑,《惊蛰指》的穿透力在【血光之运】的驱动下,凝聚成一道几乎要撕裂空间的锐利锋芒!目标,不是暗门,也不是身后的追兵,而是——甬道顶部一根被爆炸震得摇摇欲坠、足有成人腰身粗细、支撑着上方岩层的巨大石笋!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烧红铁钎刺入朽木的闷响!
陆昭的指尖,带着凝聚到极点的恐怖力量,狠狠刺入石笋底部最脆弱的连接处!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瞬间响起!整根巨大的石笋以被刺入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不好!要塌!”“鬼影子”刘三第一个察觉不对,惊骇欲绝地尖叫!
然而,晚了!
轰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根被陆昭一指洞穿根基的巨大石笋,在自身重力和结构破坏的双重作用下,如同天罚之柱,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轰然断裂、崩塌!无数磨盘大小的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堵塞了大半个甬道!
“啊——!”
“救命!”
“快退!”
冲在最前面的东厂番子首当其冲!瞬间被砸落的巨石和崩塌的岩块淹没!骨断筋折的闷响、绝望的惨嚎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鬼影子”刘三反应极快,见势不妙立刻抽身飞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核心塌陷区,却也被飞溅的碎石砸中肩头,闷哼一声,狼狈后退。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整个水牢甬道剧烈震颤!崩塌持续了数息才渐渐平息。尘埃落定,只见通往密室入口的那段甬道,已被彻底堵死!形成了一道由无数巨大碎石构成的、足有数丈厚的死亡屏障!侥幸未死的东厂番子被隔绝在屏障之后,惊恐地看着这如同神迹(或者说魔迹)般的场景,一时竟无人敢上前挖掘!
密室入口处,烟尘弥漫。陆昭的身影在崩塌的瞬间已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玄色大氅上落满了灰白色的石粉。他剧烈地喘息着,肩头的伤口因刚才的极限爆发而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身体。强行催动【血光之运】带来的巨大负荷,如同无数钢针在脑中攒刺,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冰冷的目光投向那扇被钻开孔洞、此刻已被震得歪斜的精钢暗门!
机会!只有一瞬!
他身形再次暴起!《惊影步》虽因伤势和消耗而略显滞涩,但依旧快如鬼魅!他绕过地上影鳞卫的尸骸,如同猎豹般扑到暗门前!
没有选择从钻开的孔洞伸手!那太危险!
陆昭低吼一声,全身力量凝聚于右腿!《惊蛰指》的穿透力被他强行灌注于足尖!以腿代指!
呜——!
一道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
陆昭的右脚,如同攻城巨锤,带着凝聚到极点的力量,狠狠踹在暗门被钻头破坏、最为脆弱的核心区域!
轰——咔——!!!
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扇坚韧的精钢暗门,在内部结构已被钻头破坏、外部又遭受这石破天惊一脚的情况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变形的门板从中心被硬生生踹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断裂的钢条如同狰狞的獠牙般向外翻卷!
烟尘弥漫中,陆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豁口处一闪而入!
密室内部并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几个空荡荡的药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就在陆昭闯入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从石桌后的阴影中暴起!速度奇快!手中一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淬毒短剑,无声无息,却带着致命的阴毒,直刺陆昭因破门而微微前倾的咽喉!角度刁钻狠辣!正是早已埋伏在此、准备毁账灭迹的东厂另一名高手!
这一击,蓄谋已久!时机、角度、速度都堪称完美!眼看就要洞穿陆昭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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