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锦衣探案:我的气运轮盘能互动 > 第一章·烛落脸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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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顺天府贡院。

森严的朱漆大门如同巨兽的獠牙,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紧紧闭合。门前两尊饱经风霜的石狮子沉默矗立,冰冷的眼窝凝视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唯有门楣上高悬的“为国求贤”四个鎏金大字,在门廊悬挂的惨白气死风灯映照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毫无温度的金属光泽。

厚重的大门内,是另一个被高墙切割出的、死寂无声的世界。九重院落,鳞次栉比的考棚如同密密麻麻的蜂巢格子,沉默地匍匐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着墨臭、陈年纸木的腐朽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属于无数寒窗苦读与功名欲望发酵出的压抑。

明伦堂,贡院核心,此刻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堂内布置肃穆。正北墙壁悬挂着至圣先师孔子的巨幅画像,画像下,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公案横陈。案后,端坐着本次顺天乡试的主考官,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周墨卿。

周墨卿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正三品绯色孔雀补子官袍,头戴乌纱。他端坐如钟,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平放于膝上,眼神微阖,仿佛老僧入定,一派渊渟岳峙的大家风范。只是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和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倨傲与不易察觉的疲惫。

公案两侧,雁翅般排开十余名同考官、监试官、提调官等一众官员。他们或正襟危坐,或强打精神,或眼神飘忽,官袍颜色深浅不一,如同庙宇里色彩斑驳却表情僵硬的泥塑神像。

而在这群“神像”的最前方,靠近公案左侧下首位置,坐着一个人。

一袭崭新的、绣着狰狞四爪坐蟒的绯红蟒袍,在满堂灯火下流淌着暗沉的血色光泽。腰间玉带嵌着温润的白玉,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出鞘的利刃。脸上,依旧覆盖着那副毫无表情、冰冷坚硬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深如寒潭,古井无波。正是新晋锦衣卫指挥佥事、实领北镇抚司、奉旨“协理科场防务”的陆昭!

他坐得并不“端正”,身体微微后靠,左臂搁在椅子的扶手上——那里被宽大的蟒袍袖口遮掩,内里包裹着层层药布和夹板,隐隐透出淡淡的血腥与金疮药混合的气息。右腿看似随意地伸着,但若有心观察,能发现靴筒边缘露出的裤管下,同样缠着固定用的布带。昨夜东郊蜡池一战留下的伤痕,远未痊愈。

他就这样坐着,猩红的蟒袍在满堂文官清贵的绯色、青色、绿色官袍中,显得格格不入,又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浓墨,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堂下肃立的数百名号军(维持考场秩序的兵丁),以及更远处,在黑暗中沉默排列、等待搜检入场的那数千名背负着身家性命的考生。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让本就压抑的空气几乎凝成铁块。

周墨卿微阖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精准地落在陆昭那冰冷的玄铁面具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与厌恶。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极强的、属于文坛领袖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明伦堂前:

“诸生听真!”

“卯时一刻,龙门开启!搜检入场,各归号舍!”

“科场重地,国法森严!夹带、传递、冒籍、替考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钉截铁的冷酷:

“一经查获,立枷示众,永不叙用!情节重大者,斩立决!祸及亲族!”

“斩立决”三个字,如同三柄冰冷的铡刀,悬在数千考生头顶。人群中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和细微的骚动,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死寂取代。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恐惧、紧张、希冀和孤注一掷的光芒。

“开——龙——门——!!!”司仪官拉长了调子的嘶喊,如同丧钟敲响。

轰隆隆隆——!!!

沉重的贡院正门,在数十名号军合力推动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洞开!如同地狱之门开启!

早已等候在外的数千名考生,如同决堤的洪流,在号军粗暴的呵斥和推搡下,拥挤着、沉默着,涌入那象征着功名与地狱的狭窄通道——搜检棚!衣衫被粗暴地扯开,发髻被解开,提篮考箱被翻得底朝天,冰冷的铁尺在身上拍打摸索…每一道目光都如同刮骨的钢刀,要将灵魂深处的秘密都剥出来。

陆昭端坐蟒椅之上,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穿透混乱的人潮,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每一个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搜检漫长而煎熬。当最后一名考生踉跄着冲入自己的号舍,沉重的号舍栅门被咣当一声从外面锁死时,天色已蒙蒙发亮。

卯时三刻,吉时已到。

“发——题——!!!”

随着司仪官又一声嘶哑的呐喊,早已准备就绪的号军们如同工蚁,抱着厚重的题纸卷宗,奔行在狭窄的甬道上,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试题,从一个个狭小的送物口塞入号舍。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又如同无数灵魂在功名簿上无声的挣扎。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升高,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贡院内凝重的压抑。明伦堂内,周墨卿端坐主位,闭目养神,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无形的节拍。同考官们有的翻阅着带来的闲书,有的低声交谈。唯有陆昭,依旧如同石雕般端坐,猩红蟒袍下的身体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扫视着空旷的庭院和远处静默的考棚。

午后,闷热开始蒸腾。空气粘滞,混合着汗味、墨臭和号舍内飘出的便溺馊气。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叫,猛地从西文场深处某个考棚中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贡院长久的死寂!

那叫声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明伦堂内所有官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惊得浑身一震!周墨卿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同考官们惊愕地站起身,面面相觑!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嗅到血腥的猎豹,他撑着蟒椅扶手,霍然起身!动作牵扯到左臂伤口,剧痛让他面具下的眉头一蹙,但瞬间被压下。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柱,瞬间锁定了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西文场,玄字叁拾柒号!

“怎么回事?!”周墨卿厉声喝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报——!!!”一名号军连滚爬爬地冲进明伦堂,脸色煞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人!玄字叁拾柒号!考生…考生韩七…他…他的脸…脸皮…掉…掉下来了!”

“胡言乱语!”一名同考官厉声呵斥,“定是暑热晕厥,胡言乱语!快带医官过去!”

“不…不是!”那号军惊恐地摇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真…真的掉下来了!像…像脱衣服一样…整张…整张脸皮…滑…滑下来了!里面…里面是…是骨头!白森森的骨头啊!”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显然被吓破了胆。

整个明伦堂瞬间死寂!掉脸皮?白森森的骨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妖异之事!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周墨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拍公案:“岂有此理!妖言惑众!扰乱科场!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

“闭嘴!”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周墨卿的怒喝!

陆昭!他已大步走下堂前台阶,猩红蟒袍在死寂的空气中卷起一道血浪!玄铁面具对着周墨卿的方向,深潭般的眼眸中寒光如刀锋般迸射!

“封锁西文场玄字叁拾柒号周围所有号舍!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陆昭的命令如同冰雹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伐!他的目光扫过堂下惊魂未定的官员和号军,“周大人,诸位同僚,随本官前去,一探究竟!”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一步踏出明伦堂,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步伐因右腿的伤势而微跛,却带着一种踏碎一切魑魅魍魉的决绝气势!左臂的伤口在动作下隐隐作痛,反而更添了几分凶戾。

周墨卿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陆昭那猩红如血的背影,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冰冷煞气,他最终只能狠狠一甩袖袍,强压下惊怒和屈辱,快步跟上。一众官员如梦初醒,也战战兢兢地紧随其后。

越靠近西文场玄字叁拾柒号,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恐慌和压抑就越发浓重。相邻号舍里的考生显然也听到了那声惨叫,此刻全都如同惊弓之鸟,死死扒着栅门的缝隙,惊恐地向外张望。号军们如临大敌,紧握腰刀,封锁了通道。

玄字叁拾柒号考棚前,已围了几名脸色煞白的号军和一名提着药箱、手足无措的贡院医官。

陆昭拨开人群,一步踏入狭窄的考棚。

眼前的景象,让紧随其后冲进来的周墨卿和一众官员瞬间头皮炸裂,胃液翻腾!

考棚狭小,仅容一人转身。一张窄桌,一张条凳。桌上摊开着题纸和答卷,墨迹未干。

而条凳上,蜷缩着一个穿着青色襕衫的年轻考生——正是韩七!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双手死死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指缝间,不断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渗出,滴滴答答落在青砖地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脚边的地面上,赫然摊着一张薄薄的、边缘带着血丝的“东西”!

那东西呈肉色,质地柔软而诡异,依稀能辨认出五官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还粘连着几根黑色的睫毛!赫然是一张完整剥落的人脸皮!如同一个被丢弃的、沾满血污的劣质面具!

“呕!”一名年轻的同考官再也忍不住,猛地扭过头,扶着墙壁剧烈干呕起来。其他人也是脸色煞白,双腿发软,看向韩七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周墨卿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眩晕,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医官!还愣着干什么!快看看他怎么回事!”

那医官哆哆嗦嗦地上前,试图去拉韩七捂着脸的手:“这位相公…松手…让老夫看看…”

“别碰我!!”韩七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身体如同受惊的刺猬般猛地向后缩去,撞在考棚的板壁上!他捂着脸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指缝间露出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片令人心悸的、毫无血色的森白!

陆昭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如初。他没有理会周墨卿和医官,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视着狭窄的考棚内部。桌子、条凳、墙壁、地面…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考棚角落墙壁上,一支插在简易烛台上的、快要燃尽的牛油蜡烛上。烛泪堆积,烛火昏黄摇曳。

“蜡烛…”陆昭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洞悉的寒意。

就在这时,也许是韩七挣扎的动作太大,也许是那支本就燃烧不稳的蜡烛终于到了极限——

啪嗒!

燃烧的烛芯猛地爆开一个灯花!几点滚烫的烛泪飞溅而出!

其中一滴,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韩七因惊恐而微微抬起的、捂着脸的右手手背上!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韩七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甩开捂着脸的双手!

整个考棚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一张脸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没有皮肤!没有肌肉!没有血管!

只有一片光滑、惨白、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森森颅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深不见底!鼻骨是两个朝天的孔洞!牙齿裸露在外,形成一个永恒凝固的、无声尖叫的恐怖表情!

烛泪滴落手背的剧痛,让他下意识地甩开了遮挡的双手,也将这副来自地狱的景象,彻底暴露在人间!

“鬼…鬼啊!!!”一名号军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滚爬爬地向后逃去!

周墨卿踉跄后退,撞在身后官员身上,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他官员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韩七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颤抖着,用那只被烛泪烫伤的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骨骼…他猛地僵住!随即,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绝望到极致的嗬嗬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从条凳上滑落,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昏黄的烛光,在那惨白的头骨上跳跃,投下摇曳的、如同鬼魅舞蹈般的阴影。

陆昭站在狭窄考棚的入口,猩红蟒袍在死寂中如同凝固的血。玄铁面具遮挡了所有表情,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丝粘稠欲滴的血光,如同地狱睁开的魔瞳,骤然亮起!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尖叫和恐惧,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向主考官周墨卿那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变形的脸!

“周大人。”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黄泉,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你的考场里,混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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