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锦衣探案:我的气运轮盘能互动 > 第三章·蜡骨生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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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伦堂。死寂,比先前更甚,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周墨卿瘫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公案后,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早已没了先前的倨傲与威严。他身上的绯色孔雀补子官袍,此刻更像一张裹尸布,衬得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两名锦衣卫如同铁塔般矗立在他身后,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悬在他的脖颈之上。

陆昭端坐在侧首那张蟒椅上,猩红袍服如同凝固的血湖。玄铁面具遮掩了一切表情,唯有一双深潭寒眸,平静地扫视着堂下噤若寒蝉的一众考官、吏员。空气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闻。

“说。”陆昭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神经上,“那块墨锭,是谁经手,如何送入贡院,分发到玄字叁拾柒号考棚的?”

负责搜检、分发考具的吏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着,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大…大人明鉴!小人…小人冤枉啊!所有考具入库皆有登记造册!分发前小人亲自带人又检视一遍!那墨锭…那墨锭入库时就是寻常的‘松烟贡墨’,分发时也是完整一块,绝无夹层机关啊!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敢在科场重地动手脚啊!”他涕泪横流,恐惧到了极点。

陆昭的目光移向负责看守考具库的几名号军。那几人更是面无人色,跪伏在地,连呼冤枉,赌咒发誓库房日夜有人把守,绝无外人潜入痕迹。

线索似乎断了。墨锭入库时是正常的,分发时是正常的。那这精密的杀人机关,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或改造,并精准送到“韩七”手中的?

“周大人。”陆昭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周墨卿的耳膜,“你是主考。这贡院上下,如同你的庭院。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该有人向你禀报。如今,在你的庭院里,有人被活生生剥了脸皮,化成了白骨。你,就真的一无所知?”

周墨卿浑身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聚焦起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抬起头,枯槁的手指指向陆昭,声音嘶哑尖利,带着破釜沉舟的指控:“是你!陆昭!一定是你!你昨夜在东郊蜡池剿杀妖人,引来邪祟报复!定是那妖人余孽混入贡院,布下这邪术害人!你是锦衣卫!你是奉旨协防!防务出了如此纰漏,你难辞其咎!陛下面前,本官定要参你一个渎职纵邪之罪!”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试图将脏水泼向陆昭。

堂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官员,闻言看向陆昭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惊疑。

陆昭面具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没有辩解,甚至没有看周墨卿一眼,只是缓缓抬起那只包裹在蟒袍袖中的左臂——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僵硬。他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了左臂蟒袍包裹的伤处。

“昨夜,东郊蜡池。”陆昭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本官率部围剿‘画皮匠’吴血衣,格杀其党羽一十七人,焚毁蜡池巢穴。吴血衣本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下众人,“身中本官《惊蛰指》七记,心脉尽碎,尸骨已焚,挫骨扬灰。”

他按在左臂伤口的手微微用力,隔着厚厚的药布和夹板,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的声音却愈发冰冷清晰:“此伤,是吴血衣临死反扑,以淬毒袖箭所留。林半夏验过,箭毒名为‘腐骨’,取自南疆剧毒‘尸腐花’,见血封喉。若非本官以《惊蛰指》气劲强行封闭血脉,此刻,早已是一具枯骨。”

他缓缓放下手,深潭般的眼眸直视周墨卿:“周大人,你说本官引邪祟报复?不错,邪祟是来了。但它报复的,是本官昨夜杀的人?还是…它想在本官眼皮底下,继续完成某些人未竟的‘买卖’?”他刻意加重了“买卖”二字,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周墨卿的官袍前襟!

周墨卿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官袍,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烫手的东西,眼神中那点疯狂的指控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堂内窒息的对峙。吴铁臂大步流星冲入明伦堂,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大人!属下带人彻查西文场及所有考具存放点,暂未发现其他异常墨锭!但在搜查考官值房时,于…于周大人专属的静室书案上,发现此物!”

吴铁臂双手高高捧起一个托盘。托盘上,赫然是一块与玄字叁拾柒号考棚内一模一样的黑色“墨锭”!大小、形状、色泽,分毫不差!

嗡——!整个明伦堂瞬间炸开了锅!所有官员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周墨卿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主考官的静室里,竟然也有这种邪门的墨锭?!

周墨卿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又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全靠身后锦衣卫架着才没瘫在地上。他指着那墨锭,手指抖得如同风中枯叶:“不…不是我!本官…本官从未见过此物!这…这是栽赃!是陷害!陆昭!是你!是你派人放的!”

陆昭根本懒得理会他的嘶吼。他起身,走到吴铁臂面前,猩红蟒袍的下摆掠过冰冷的地砖。他伸出右手,拈起那块墨锭。入手冰凉沉甸,与玄字叁拾柒号那块别无二致。

咔哒!同样轻微的机括声响。墨锭从中裂开。内里,同样是中空的!然而,里面蜷缩的,并非僵死的暗红甲虫,而是一只已经干瘪发黑、如同某种植物根须般的怪异虫子尸体!旁边,同样有一小片折叠的桑皮纸!

陆昭展开桑皮纸。上面依旧是那娟秀工整、却透骨阴邪的蝇头小楷:

“无面生敬上:周侍郎清誉贵重,吾辈岂敢以俗物污目?此‘枯心藤’蛊,聊表寸心。墨尽虫亡,旧账两清。”

枯心藤蛊!旧账两清!

这赫然是一份送到主考官案头的“结清证明”和“封口费”!意思再明白不过:替考舞弊的勾当,周墨卿知情甚至参与,如今事成,“无面生”送来蛊虫作为凭证和警告,大家两不相欠!

铁证如山!

“噗——!”周墨卿看着那纸条上的字,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崩溃,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猩红的血点溅落在绯色的官袍上,如同绽放的妖异之花!他身体剧烈抽搐着,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仕途、名声、家族…一切都完了。

“拿下!”陆昭冰冷的声音宣判。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将瘫软的周墨卿从椅子上架起,剥去官帽官袍,如同拖一条死狗。

“不…不!陛下!陛下!臣冤枉!臣是被逼的!是代…”周墨卿似乎想喊出什么名字,但架着他的锦衣卫闪电般出手,一记精准的手刀切在他颈侧,他双眼翻白,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彻底昏死过去。

明伦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官员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被这滔天巨案牵连。

陆昭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块裂开的墨锭和干瘪的“枯心藤”蛊虫上。他眼神冰冷。这“无面生”,不仅手段诡异狠毒,心思更是缜密阴险!替考剥皮,蜡像藏毒,蛊虫传信…层层布局,环环相扣。更可怕的是,其触手竟已深入贡院核心,连主考官都成了他的棋子!

“大人!”林半夏的声音再次从堂外传来,带着一丝凝重,“玄字叁拾柒号‘韩七’的初步尸格已出!”

陆昭转身:“讲。”

林半夏快步走入,脸上依旧蒙着药布,眼神冷静:“经查验,该死者面部确系被特殊蜡质填充覆盖于颅骨之上。其真实身份,非考生韩七!”

她顿了顿,清晰地说道:“属下比对了其身高、骨架特征、齿列磨损及右手食指、中指内侧的厚茧(长期握笔所致),并取血样与韩七报名时留下的‘亲供单’上按下的指模残留皮屑进行比对,确认死者实为…上届顺天乡试落榜生员,周墨卿的同乡,曾多次出入周府门下的——秀才,王明远!”

王明远!上届落榜秀才!周墨卿的同乡门生!

这身份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将破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替考…”陆昭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流席卷,“王明远,顶替了真正的韩七之名,持其考引,混入贡院。他脸上覆盖的,恐怕就是…真正韩七的脸皮!‘无面生’剥下韩七的脸皮,覆于王明远面部蜡质填充物之上,再以邪术使其暂时贴合如生,骗过搜检!只待考中,便金蝉脱壳,由王明远顶替韩七之名高中,而真正的韩七…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其目的…”陆昭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的利剑,直指核心,“绝非仅仅替考舞弊,赚取些许银钱!如此大费周章,不惜动用邪术蛊虫,甚至能控制主考官…他们要的,是让这‘王明远’顶着‘韩七’的名字,高中举人!甚至更进一步!这背后,必有更大图谋!操纵科名,安插党羽!”

“吴铁臂!”“属下在!”“带人,即刻封锁所有出入顺天府的官道、水路!严查所有携带行李出城者!尤其是携带书卷、箱笼之人!盘查近日失踪的、名叫韩七的生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得令!”吴铁臂领命,转身如风而去。

“陈横!”“属下在!”“调北镇抚司精锐,彻查周墨卿府邸!凡有书信、账册、可疑物品,一律封存带回!所有家眷仆役,严加看管,逐一审问!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与‘无面生’、替考相关的线索!”“遵命!”陈横眼中凶光一闪,抱拳领命,大步离开。

明伦堂内,只剩下摇曳的灯火和一片死寂的恐惧。陆昭重新坐回蟒椅,猩红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如同魔神般的阴影。他微微阖上眼,指节在冰冷的蟒椅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

剥皮,蜡像,蛊虫,替考,主考涉案…线索看似纷乱,却隐隐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这“无面生”绝不仅仅是一个杀手,他更像一个精密仪器的操纵者,一个潜伏在科举毒瘤深处的…“剥皮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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