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此前吐出的螺栓仍在水坑里打着转，积水中的编号“CB-307”若隐若现。
陈三狗蹲着没动，手指还搭在搪瓷盆边缘，掌心那四个凹痕烫得发麻，像有人拿烙铁在皮下刻字。
他没抬头，但后颈汗毛炸了一下。
不是风，是气压变了。
积水如被无形之力牵引，迅速聚向摊车前方。紧接着，一辆哑光黑的公务车无声滑入视野，轮胎轻触水洼却无丝毫溅起，车门开启瞬间，水自动分流，让出一条干路。
皮鞋落地，一尘不染。
陈三狗眼神一凛，手一抄就把搪瓷盆塞进夹克内袋，五串扫码枪也“唰”地收回腰侧暗槽。他刚想站起来，就听见“啪”一声脆响——一张蓝底白字的《违章通知书》被拍在案板上，正压住那滴还没干的金红液体。
编号：第127次。
“又是你。”来人摘了墨镜，眼神冷得像冰镇过的不锈钢勺子，“摊位占道、无证经营、使用非法改装电力设备、涉嫌危害公共安全……这次，我亲自来。”
陈三狗咧嘴一笑，脸上的褶子堆得跟刚领了年终奖似的：“哎哟科长您可算来了，等您半天了！今儿这摊啊，主打一个配合执法，阳光透明！”
墨渊没理他，镜片夹在指尖轻轻一转，重新戴上。可就在那镜面落回鼻梁的刹那，陈三狗怀里“咚”地震了一下——搪瓷盆底的水晃了晃，浮出四个字：
【照镜识宝，速避】
他心头一紧，嘴上却更欢实了：“科长，您这墨镜真讲究，是防辐射还是防桃花？要不扫个码？我这儿新上架‘防窥膜plus版’，贴上不仅能防偷拍，还能防因果反噬，保您夜路走得稳，查摊查得狠！”
说着，他掏出那把贴满“招财进宝”贴纸的扫码枪，笑嘻嘻递过去。
墨渊眉头一皱，抬手就想挡。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墨镜反光扫过陈三狗袖口——那四个反绣的“招财进宝”在光下一闪，镜片竟泛起一圈涟漪，像往静水里扔了颗石子。
他瞳孔猛地一缩。
镜中倒影变了。
不是陈三狗的脸，而是一口斑驳老旧的搪瓷盆，盆底篆文浮现：“聚宝纳运，财归有德”。
“嗡——”
他太阳穴突地一跳，耳道里传来细微刺痛，一滴血顺着耳廓滑下来，在黑色制服上砸出个小黑点。
“……”
墨渊没擦血，反而盯着陈三狗袖口看了两秒，嘴角扯出个冷笑：“你这摊子，挺会藏东西。”
“哪敢啊！”陈三狗赶紧抖袖遮字，顺势弯腰假装整理摊车，顺手把水坑里的螺栓踢进车底，“我这人最老实了，做生意不打诳语，顶多打骨折——您看这通知书都盖章了，要不我扫您一下，系统自动同步，还能给您备注‘VIP执法官’，下次来提前接驾？”
墨渊没接话，目光却没离开他袖口。
陈三狗心里咯噔一下，正琢磨要不要来段即兴rap转移注意力，就听见赵铁柱在旁边“咕噜”一声。
“狗哥……”赵铁柱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我胃里那个数据库……刚弹了个提示。”
“说人话。”陈三狗头也不回。
“它说……刚才那滴血，是‘阴眼过载’的生理反应，建议远离强因果源三米以上。”
陈三狗差点笑出声，但立刻绷住脸，咳嗽两声掩饰：“咳咳，科长您没事吧？是不是最近查摊太辛苦，上火了？我这儿有新调的‘清热解毒茶’，用三无原料精心熬制，喝完包您心火退散，眼不花，耳不聋，连违章都能看得更准！”
墨渊终于动了。
他收起通知书，冷冷道：“第127次警告已录入系统。下次，我不再提醒。”
转身要走。
陈三狗松了口气，刚想收势，却见墨渊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盆……不该在凡人手里。”
话音落，公务车无声启动，连引擎声都像被吸走了，转眼消失在雨幕里。
直到车影彻底看不见，陈三狗才一屁股坐在折叠凳上，长出一口气：“我靠，这回真是阎王爷面前跳广场舞，险中求稳。”
他摸出红汞笔，在健康证背面飞快画了个轮廓：墨镜、制服、耳血，还顺手加了个“煞”字符。
扫码枪一扫，手机弹出好友申请界面，他手一抖，备注打出来：
【临时好友：城管科长（备注：煞星）】
“行了，以后但凡戴墨镜的，先扫脸，看反光有没有字。”他把五串扫码枪重新排阵，金属性那串顶前，火属性藏到最后，“尤其是那种耳道带血的，八成开了阴阳眼，离咱家宝贝盆三丈远。”
赵铁柱还在揉丹田，裂纹处隐隐发烫：“狗哥，我胃里刚又更新了。”
“又来？”陈三狗翻白眼，“这次说啥？”
“特殊人员档案-墨渊，权限等级：红牌。”赵铁柱顿了顿，“附注：照妖镜为初代城管遗物，可识本源，慎用因果类道具。”
陈三狗“啧”了一声，低头看搪瓷盆。
盆底积水正缓缓波动，浮出几行断续字迹：
【窥视者命格：墨，渊，阴眼通灵，忌近三丈】
【关联物品：照妖镜（残）】
【潜在威胁：可溯前世因果】
他盯着那“前世”俩字看了三秒，忽然笑出声：“合着我这盆不光炼药，还兼职查户口？”
正说着，盆底水纹一颤，最后一行字突然刷新：
【检测到残留镜像，正在解析……】
陈三狗一愣：“啥意思？他走都走了，还能远程偷窥？”
话音未落，盆中水面骤然扭曲，浮出半行模糊小字：
【……财神……残魂……归位……】
“我靠？”他差点把盆扔了，“这玩意儿还能追剧？还带弹幕的？”
赵铁柱凑过来一看，胃里“咚”地一震：“狗哥，我数据库说……这镜像残留是双向的。”
“啥意思？”
“他刚才……也看到了你。”
“看到我啥？”
“不是脸。”赵铁柱指了指自己丹田，“是这里——你掌心那四个字，烧得挺旺。”
陈三狗猛地抬手。
掌纹深处，那“财神”二字依旧红得发紫，像两簇烧不灭的火苗。
他沉默两秒，忽然咧嘴：“行吧，既然都互相看了底牌，那咱也别怂。”
他抄起扫码枪，打开“好友管理”，对着刚建的“煞星”账号点开备注修改，飞快打字：
【备注更新：未来合伙人（待签协议）】
“反正早晚要搞‘城管与小贩友好互助条约’，提前备注一下，省得他来了认不出。”
赵铁柱听得一愣：“你真打算跟他合作？”
“不然呢？”陈三狗把扫码枪插回腰槽，拍拍搪瓷盆，“咱这是正经生意人，能动手绝不吵吵，能合作绝不树敌——再说了，他要真敢掀我摊，我就把‘防窥膜’批发价打给他手下，看谁查谁违章。”
正说着，盆底水纹又动了。
这次只浮出两个字，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
【小心】
陈三狗盯着那俩字，刚想骂一句“吓唬谁呢”，忽然发现不对劲——
水面上的字，不是从下往上浮的。
是倒着流进来的。
像有人从镜子里，把字写进了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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