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走廊尽头的回声 > 第十章 梧桐树下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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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稀疏。林晓晓正忙着把运动会的奖牌塞进张慕星的书包,嘴里念叨着:“这个得好好收着,下次破纪录了还能凑一对。”

张慕星的手指在奖牌边缘轻轻摩挲,铜质的表面被体温焐得发烫。“不用,”她把奖牌取出来,往林晓晓手里塞,“你跑800米也拿了名次,这个该给你。”

“我那是铜牌!”林晓晓又塞回去,发绳上的樱桃挂件在书包上撞出轻响,“你这是金牌!意义不一样!”她突然拽着我的胳膊往窗外指,“快看,那几个外校的还没走!”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操场边的梧桐树下站着三个女生,校服裤腿卷得老高,露出脚踝上的纹身,正是下午在看台上指指点点的那几个。黄头发的女生正往教学楼这边看,眼神像淬了冰。

张慕星的指尖猛地收紧,奖牌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我去趟洗手间。”她突然站起身,抓起书包就往走廊尽头走,步伐快得像在逃。

“哎等等!”林晓晓想拉住她,却被我按住了。我看见张慕星的膝盖在打颤,刚贴的肌效贴边缘已经卷了起来,像只快要飞离的白鸟。

我们悄悄跟在后面,看见她并没去洗手间,而是绕到教学楼后的自行车棚。夕阳穿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她靠着斑驳的墙根蹲下,把头埋在膝盖里,书包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运动服——后颈处绣着的体校标志被剪过,线头乱糟糟地翘着。

“原来在这儿躲着呢。”黄头发的女生突然出现在自行车棚入口,嚼着口香糖的声音在安静的傍晚格外刺耳,“张慕星,跑赢了就想装不认识?”

张慕星猛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她扶着墙想站起来,膝盖却软了下,又跌坐回去。“你们想干什么?”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不干什么,”另一个穿黑夹克的女生踢了踢旁边的自行车,车铃“叮铃”响了一声,“就是来恭喜你啊,离开体校这么久,还能跑这么快。”她的目光扫过张慕星的膝盖,嘴角勾起抹嘲讽,“就是不知道这膝盖还能撑几次。”

林晓晓攥着我的胳膊,指节都捏白了:“她们太过分了!要不要去叫老师?”

我摇摇头,往自行车棚里挪了挪,看见张慕星正往口袋里摸什么,指尖却在发抖,半天没掏出来。黄头发的女生突然上前一步,抬脚踢中她的书包,运动服从里面滑出来,被风卷到地上。

“哟,这不是当年的‘飞毛腿’吗?”黑夹克用脚尖踩着运动服上的银杏叶,“怎么现在连反抗都不敢了?当年在赛道上超我们的时候,不是挺横的吗?”

张慕星的肩膀剧烈地抖了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折叠刀——不是用来伤人的,刀刃是圆头的,更像裁纸刀。她猛地划向自己的运动服,剪刀口“咔嚓”咬碎了布料,把那个被剪过的体校标志彻底绞成了碎片。

“我早就不是体校的人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砸在刀刃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黄头发蹲下来,凑近她的脸,“当年要不是你抢了省队的名额,我们至于被教练骂吗?要不是你非要去告老师,我们至于被记过吗?”她突然拽住张慕星的头发,把她的脸往墙上撞,“现在装可怜给谁看?”

“住手!”林晓晓突然冲了出去,发绳上的樱桃挂件甩得像流星,“你们凭什么欺负人?”她捡起地上的砖头就往黄头发身上砸,没砸中,却把对方吓了一跳。

我赶紧跟着跑过去,把张慕星拽到身后。她的额头磕出了红印,眼泪还在往下掉,却死死攥着那把裁纸刀,指缝里渗出血丝。“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我掏出手机,屏幕亮得晃眼。

黑夹克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围过来的几个住校生,骂了句脏话:“算你运气好。”拽着黄头发往校外走,临走时还撂下句,“以后别让我们再看见你。”

自行车棚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林晓晓蹲下来给张慕星擦眼泪,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都怪我没早点冲过来……”

“不关你的事。”张慕星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吓人,“是我自己……”她突然说不下去,把头埋在林晓晓的肩膀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捡起地上的运动服碎片,看见被绞碎的银杏叶旁边,还绣着个小小的“忍”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暮色渐浓时,我们扶着张慕星往校门口走。她的膝盖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要停顿,却不肯再蹲下。林晓晓把自己的书包垫在她的腰后,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拄着她:“明天我带红花油给你,我妈说那玩意儿活血化瘀,比什么都管用。”

路过操场时,那只橘白相间的猫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蹭了蹭张慕星的裤腿。她蹲下来摸了摸猫的头,指尖在猫耳后轻轻打圈,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它好像认识你。”林晓晓凑过来看。

“每天晨跑时,都能看见它。”张慕星的声音还有点哑,“给它带过火腿肠。”

猫突然跳起来,叼住她掉在地上的奖牌,往跑道方向跑。我们跟着追过去,看见猫把奖牌放在3000米的终点线上,自己蹲在旁边,尾巴卷成个圈,像是在守护什么。

张慕星望着那个被月光照亮的终点线,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像落了星星。“其实我今天没跑赢,”她轻声说,“是它帮我赢的。”

林晓晓没听懂,我却明白了。有些胜利从来不是比谁跑得快,而是敢不敢重新站在起点线前,哪怕膝盖还在疼,哪怕身后还有阴影。

晚风卷着桂花香掠过跑道,把三个影子吹得轻轻晃。张慕星的手指在终点线上轻轻划着,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我突然觉得,那些藏在伤疤里的勇气,或许比任何奖牌都更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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