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的音乐还没歇，我就被林晓晓按在座位上，她手里举着我的物理错题本，发绳上的樱桃挂件差点戳到我的鼻尖：“甜甜你老实交代，这道题是不是故意做错的？”
错题本摊开在“曲线运动”那页，红笔圈着的抛物线辅助线歪歪扭扭，像条被踩扁的蚯蚓。我昨天明明对着例题画了三遍，交上去时却故意留了个破绽——张慕星总说我做物理题像“用尺子量星星轨道”，太较真，少了点“绕弯的灵气”。
“谁故意了？”我抢过错题本往桌洞里塞，指尖碰到里面的橘子糖，塑料包装纸窸窣作响，“抛物线本来就难画。”
“拉倒吧。”林晓晓眯起眼睛，突然朝门口努嘴，“说曹操曹操到。”
张慕星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外面走进来，额角还沾着点粉笔灰，大概是刚帮老师搬完作业。她路过我座位时，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没塞严实的错题本上，嘴角悄悄弯了下：“辅助线画反了。”
“我知道。”我把本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故意露出那道歪线，“理科生的严谨在抛物线面前失灵了，要不……文科生给讲讲？”
她的耳尖泛出薄红，伸手翻开我的错题本，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道流畅的弧线：“你看，物体抛出时的初速度方向是切线，落点的延长线要过焦点，就像……”她突然卡壳，抬头时正好对上我的目光，睫毛颤了颤，“就像你往操场扔橘子糖，想让它落在猫旁边，得算准风的方向。”
我想起上周喂猫时，她把糖往树底下抛，果然落在橘猫爪子边，当时还以为是巧合。“原来你早会了。”我戳了戳她画的抛物线，“藏这么深。”
“谁藏了。”她合上错题本往我手里塞，指尖擦过我的掌心，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只是觉得，你不会平白无故画错。”
林晓晓在旁边“啧啧”两声，突然凑过来：“我懂了，你们这是在搞‘学术推拉’！比周翊那套‘三步上篮教学’高级多了。”
提到周翊，张慕星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小墨点。他昨天在图书馆等了半天，最后托林晓晓把那本《时间简史》转交给我，扉页上还画了个简笔画的星星，旁边写着“辅助线的另一种解法”。
“他那解法不对。”张慕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被谁听见，“用动量守恒更简单，抛物线只是表象。”
“哟，还研究起他的解法了？”林晓晓挤眉弄眼，被张慕星悄悄拽了拽衣角。
上课铃响时，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我低头看自己的错题本，发现张慕星在那道抛物线旁边画了只小小的猫，爪子正扒着糖纸，尾巴弯成道完美的弧线——比我的辅助线标准多了。
周翊在下课时找到我，手里拿着瓶冰镇橘子汽水，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错题弄懂了吗？我昨天想了个更简单的方法……”
“懂了。”我晃了晃手里的错题本，故意露出张慕星画的猫，“慕星给我讲明白了，用抛物线焦点算，比动量守恒直观。”
他的笑容僵了下，把汽水往我手里塞：“那挺好。”转身要走时，又突然回头，“周末科技馆有物理展，听说有抛物线模拟装置，你……”
“我们三个都去。”我打断他的话，余光瞥见张慕星正往这边看，手里捏着块橡皮，在草稿纸上反复擦着什么，“林晓晓早就约好了，说要去看那个会画画的机器人。”
周翊的目光掠过张慕星，最终落在我脸上，点了点头：“行，到时候见。”
他走后，林晓晓突然撞了撞我的胳膊：“你故意的吧？把‘你’说成‘我们三个’。”
“不然呢？”我往张慕星那边瞥了眼，她已经低下头，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亮得像蒙了层纱，“总不能让他觉得，我需要别人教物理吧。”
“可不是嘛。”林晓晓凑过来看张慕星的笔记本，突然“哇”了一声，“慕星你画的这个太阳系，地球轨道怎么是歪的？”
张慕星把本子往怀里收了收，声音低低的：“因为有引力扰动，行星轨道本来就不是正圆，是近似椭圆的抛物线。”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我，“就像……有些轨迹看着偏离了，其实是朝着该去的地方。”
我捏着那本画着猫的错题本，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能精准地把橘子糖扔到猫旁边——不是巧合，是她早就算准了风的方向，算准了落点的轨迹，就像她算准我会故意画错辅助线，算准我在等她来“纠正”。
放学时，橘猫蹲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看见我们就摇着尾巴跑过来。张慕星从书包里掏出猫粮，往地上倒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掌心还沾着点粉笔灰，大概是刚才画抛物线时蹭到的。
“你看它多聪明，知道跟着我们有吃的。”林晓晓逗着猫，突然转头问，“周末科技馆，真要带周翊一起？”
“他自己说要去的。”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看着张慕星把最后一把猫粮倒在地上，“不过……”我故意拖长声音，看着她的耳朵慢慢变红，“可以让他负责买汽水，我们三个去看机器人画画。”
张慕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猫粮碎屑，突然往我手里塞了颗橘子糖：“给，补充点糖分，免得周末看展时，连机器人画的抛物线都看不懂。”
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剥开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时，突然觉得，有些轨迹确实不需要刻意纠正——比如我画错的辅助线，比如她悄悄算准的落点，比如我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正沿着一条看不见的抛物线，慢慢靠近彼此的焦点。
橘猫吃完猫粮，蹭了蹭张慕星的裤腿，又绕到我脚边转了圈，尾巴扫过我们交叠的影子，像在画一道温柔的弧线。远处的篮球场上，周翊正在投篮，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落进篮筐，他往这边看了眼，笑着挥了挥手。
我没挥手，只是往张慕星身边靠了靠，她的肩膀轻轻颤了下，却没躲开。风卷着银杏叶落在我们脚边，我突然想起她画的那个歪轨道的地球——原来偏离常规的轨迹不可怕，只要终点是对的，绕点弯也没关系。
就像此刻，我们站在操场边，看着橘猫伸懒腰，听着远处的篮球声，手里攥着橘子糖，等待着一个有抛物线、有机器人、有彼此的周末。错题本上的墨痕还没干，那道被纠正的抛物线，已经悄悄弯成了心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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