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放榜那天，春风把梧桐絮吹得漫天都是。凌甜甜挤在公告栏前的人堆里，手指在“一等奖”名单上划到自己名字时，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了拽衣角。
“跑这么快，”张慕星的声音混着絮状物落在耳边，带着点喘，“林晓晓说你考前总啃面包，给你带了热豆浆。”她把保温杯往凌甜甜手里塞，指腹蹭过对方发烫的指尖，像片被风卷来的新叶。
周围的喧闹突然远了。凌甜甜看着张慕星校服领口别着的银杏叶胸针——上面沾了片梧桐絮，像颗被阳光晒化的糖渣——突然想起竞赛前一晚，张慕星在她草稿本上画的小太阳：“考场在三楼，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操场的梧桐树，就当是我在给你数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凌甜甜拧开保温杯，豆浆的甜香混着张慕星发间的栀子花香漫开来，烫得舌尖发麻。
“理科班的王浩说看见你往公告栏跑，”张慕星往旁边退了半步，耳尖红得像草莓糖，“他还说……恭喜你，说你讲题时比物理老师还厉害。”
凌甜甜突然笑出声。想起上周王浩来送物理竞赛真题时，挠着后脑勺说“以前总觉得你们文科生不懂公式，现在看慕星把你的错题本批注得比参考书还细，才知道厉害的人都自带翻译器”，那时张慕星正趴在窗边给橘猫梳毛，阳光穿过她耳后的碎发，在猫尾巴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走了，”凌甜甜拽住张慕星的手腕往操场跑，梧桐絮粘在两人发间，像撒了把碎银，“去玄武湖数新叶，你说过要数到第100片的。”
张慕星被拽得踉跄了一下，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那道浅疤——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瞥见一点粉色的痕迹，像片被春风吻过的花瓣。“林晓晓说她姐在玄武湖开了家咖啡馆，”她的声音被风扯得软软的，“说要给我们留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整片梧桐林。”
操场边的橘猫突然从栏杆上跳下来，叼着片梧桐叶追上来。凌甜甜弯腰把猫抱起来时，发现它项圈上挂着个小小的铃铛——是张慕星上周给系的，说“这样跑丢了能听见声音”，此刻铃铛在春风里叮当作响，像在给她们伴奏。
去玄武湖的公交上，林晓晓的消息轰炸似的弹出来。【我姐说给你们备了草莓蛋糕！】【记得拍新叶的照片给我看！】【慕星你上次偷偷画的甜甜Q版画像，我放你书包侧袋里了！】
张慕星看到最后一条时，突然往座位角落缩了缩，手指在书包侧袋上捏出几道褶子。凌甜甜凑过去看时，发现个浅粉色的信封，拆开是张速写：画里的自己举着物理公式板，头顶顶着颗草莓糖，旁边站着个举着历史书的小人，发梢缠着片梧桐叶，旁边标着“甜甜慕星，春日限定”。
“画得像吗？”张慕星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指尖在“草莓糖”三个字上轻轻划着。
“像极了。”凌甜甜把画像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就是张慕星送的那只绣着梧桐叶的笔袋，“特别是我抢你橘子糖的样子。”
张慕星突然笑了。是那种很轻的笑，像羽毛落在豆浆面上，漾开一圈圈甜纹。凌甜甜突然发现，她笑的时候左眼尾有个小小的梨涡，以前总被刘海遮住，此刻在阳光下闪着，像颗藏了很久的糖。
玄武湖的梧桐刚到新叶最嫩的时节。淡绿色的叶子缀在枝头，被春风吹得轻轻晃，像无数只举着的小手。林晓晓的姐姐在咖啡馆门口等她们，红裙子在树影里晃得像团火，手里举着两杯草莓气泡水：“慕星早早就订了位置，说要靠窗的，能看见湖面上的柳絮——她说像甜甜物理书上的‘布朗运动’。”
张慕星接过气泡水时，手指被杯壁的水珠烫得缩了缩。凌甜甜替她握住杯子时，发现杯套上印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的影子，一只手里拿着量角器，一只手里捏着片梧桐叶。
“你看那棵树，”张慕星突然指着湖边最高的那棵梧桐，新叶在阳光下亮得像翡翠，“从发芽到现在，刚好100天。”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是密密麻麻的日期：3月12日，第一片新芽；4月5日，第20片新叶；5月20日，第99片……今天的日期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对勾，旁边标着“等甜甜”。
凌甜甜的心脏突然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原来沉默的人，连等待都藏得这么认真。
“数到第100片，”凌甜甜拽着张慕星往树下跑，气泡水的甜气混着青草香漫开来，“我们就……”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风打断了。最顶端的那片新叶突然被吹落，打着旋儿飘下来，刚好落在张慕星摊开的笔记本上。她的指尖轻轻按住叶子，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像道电路图，叶梗上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滴在“等甜甜”三个字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就什么？”张慕星抬头时，睫毛上沾了片梧桐絮，像落了层雪，眼里的光比湖面的波光还亮。
凌甜甜突然想起运动会那天，张慕星冲过终点线时，她喊的那句“我在这儿”。那时的风也是这样暖，阳光也是这样亮，只是那时还不懂，为什么看见她跑过来，心脏会跳得像要炸开。
“就……”凌甜甜伸手摘掉她睫毛上的梧桐絮，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烫得像团火，“就像这叶子，落进我手里了。”
张慕星的脸颊突然红得像熟透的草莓。她低头看着那片新叶，突然用铅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自己的名字，又画了个箭头指向凌甜甜的名字，两个箭头在中间交叠，像道完整的电路图。
咖啡馆里突然传来林晓晓姐姐的笑声：“小姑娘们，蛋糕要化啦！”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红色。张慕星的书包侧袋里露出半截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的影子，一只手里拿着物理公式，一只手里捏着片梧桐叶，旁边写着行小字：“有些相遇不用计算轨迹，就像新叶总会落下，就像我总会找到你。”
路过操场时，橘猫突然从栏杆上跳下来，叼着片梧桐叶往教室跑。凌甜甜和张慕星跟着跑进去时，发现林晓晓正趴在她们的课桌上，往张慕星的历史笔记本里塞着什么。
“快看我给你们的惊喜！”林晓晓举着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张运动会的照片：张慕星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凌甜甜正蹲在地上给她捡铜牌，两人的影子在跑道上叠在一起，像两条交缠的藤蔓。照片背面写着：“文科班最甜的CP，没有之一！”
张慕星的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划着，突然把笔记本往凌甜甜怀里塞。“给你，”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以后……你的物理错题，我还能帮你画辅助线吗？”
凌甜甜翻开自己的物理笔记，发现最后一页多了片压平的梧桐叶，上面用红笔写着行小字：“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算我们的。”字迹清瘦，是张慕星的笔锋，却比任何公式都更像答案。
晚风卷着梧桐絮掠过走廊，把两人的笑声吹得很远。凌甜甜突然觉得，那些藏在笔记本里的日期、速写本上的箭头、交叠的影子里的甜，从来都不是偶然——就像春天总会来，新叶总会落，而她总会奔向那个举着秒表等她的人。
此刻教室的灯突然亮了，橘猫叼着那片梧桐叶跳上讲台，铃铛在暮色里叮当作响，像在为她们数着属于彼此的，无数个崭新的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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