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晨读声漫过窗台时，张慕星正用红笔圈着历史课本里的“五四运动”。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余光瞥见凌甜甜抱着一摞物理试卷从后门走进来，身后跟着理科班的王浩。
“这几道竞赛题我讲了三遍，他还是说没听懂。”凌甜甜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把试卷往桌上一放，发梢扫过张慕星的笔记本，“慕星你地理好，帮我看看这道题的坐标系是不是画反了？王浩说按他的画法总算不对太阳高度角。”
王浩挠着后脑勺凑过来，校服上还沾着实验室的碘伏味：“实在不好意思啊，总麻烦你们文科生。”他把自己的草稿本往桌上摊，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坐标系，“甜甜说你地理图册上的标注比老师的板书还清楚，就……”
话没说完，张慕星突然合上了笔记本。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在晨读声里显得格外轻。她指尖捏着那支凌甜甜送的樱花钢笔，笔杆上的漆被磨得发亮——是上次物理竞赛后，凌甜甜说“奖励你帮我改了三个月错题”时送的，此刻却凉得像块冰。
“我不太会物理题里的坐标系。”张慕星的声音比窗外的秋风还淡，低头往书包里塞着地理图册，封面的梧桐叶图案被指甲掐出道浅痕，“林晓晓说她历史笔记落在操场了，我去帮她找。”
凌甜甜看着她快步走出教室的背影，突然发现张慕星今天没戴那条灰蓝色围巾——是林晓晓妈妈织的那条，上面有梧桐叶图案，她说过“天冷了要围着才暖和”。王浩在旁边指着试卷上的错题：“你看这里，是不是把东经西经搞混了？就像上次你把‘戊戌变法’写成‘戊戍变法’……”
操场的看台阴影里，张慕星蹲在台阶上数梧桐叶。风把叶尖吹得卷起来，像她攥皱的地理笔记——上面抄着凌甜甜说过的每句关于南京的话：“地质博物馆的矿石会发光”“玄武湖的落日比课本里的好看”“想和你一起数新叶的第101天”。
橘猫不知从哪钻出来，蹭着她的裤腿喵喵叫。张慕星摸出火腿肠剥开，手指被猫爪轻轻勾了下，留下道浅红的印子——像极了上次凌甜甜帮她贴创可贴时，指尖划过的弧度。她突然想起运动会那天，凌甜甜蹲在跑道边给她捡铜牌，发尾沾着的梧桐叶掉在她鞋上，说“你的鞋跟我的是同款，就是颜色不一样”。
“原来你在这儿。”凌甜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王浩走了，说谢谢你刚才……”
张慕星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火腿肠掉在地上。橘猫叼着肠跑开时，她看见凌甜甜手里拿着自己的围巾，灰蓝色的针织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软光：“你忘带了，早上看天气预报说会降温。”
风掀起围巾的一角，扫过张慕星的手背。她突然往后退了半步，撞到看台上的铁栏杆，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她心里那声没说出口的“为什么你对别人也这么好”。
“王浩说他想报南京的大学，”凌甜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把围巾往她脖子上绕，指腹蹭过她耳尖时，张慕星的肩膀轻轻抖了下，“说想和我们一起去玄武湖，我说……”
“你们？”张慕星打断她的话，声音低得像叹息，指尖攥着围巾的流苏，把线都揪出了毛边，“你和他，还有林晓晓？”
凌甜甜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张慕星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突然想起林晓晓昨天说的话：“慕星总把心事藏在地理图册里，你得像解物理题那样，找到她的受力点。”
“我说‘不行’。”凌甜甜把围巾系成个漂亮的结，指尖在张慕星冻红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下，“我说南京是我们的约定，只能是我和你，还有橘猫。”
张慕星的睫毛突然颤了颤，落下的阴影遮住眼底的潮意。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鞋尖——果然是同款，凌甜甜的是白色，她的是浅蓝，鞋跟都沾着操场的草屑，像并肩走过的路。
“王浩说他物理竞赛也报了南京的赛区，”凌甜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梧桐花，是张慕星上次给她的那罐，“我说‘那你加油’，但我和他说，我去南京是为了陪你看矿石，不是为了物理题。”
张慕星的手指在玻璃罐上划了圈，突然笑了。是那种很轻的笑，像羽毛落在心尖上，把刚才积的那点涩都扫开了。“其实我刚才骗你了，”她抬头时，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凌甜甜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我会画那个坐标系，就是不想帮他画。”
凌甜甜突然伸手抱住她。风把两人的围巾缠在一起，灰蓝和浅白的线交叠着，像两道终于相交的轨迹。“张慕星，”她把下巴搁在对方肩上，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的物理错题本，只给你一个人画辅助线。”
看台的铁栏杆上映出两个挨在一起的影子。张慕星把脸埋在凌甜甜的校服领口，闻到股淡淡的橘子糖味——是她昨天塞给凌甜甜的，说“熬夜改卷要补充糖分”。原来有些难过，就像解错的物理题，只要对方轻轻一点，就能找到正确的公式。
“对了，”凌甜甜突然松开她，从书包里掏出张速写，是王浩画的：两个小人举着地理图册和物理公式板，中间隔着只橘猫，旁边标着“南京小分队（限定两人一猫）”，“他说画得不好，让我转交给你，说……祝我们‘解题顺利’。”
张慕星接过速写时，指尖碰到张硬硬的纸——是凌甜甜的物理竞赛证书复印件，背面用红笔写着行小字：“我的获奖感言里，有你的名字。”字迹龙飞凤舞，却在“你的名字”四个字上描了三遍，纸页都泛了白。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操场，把两人的笑声吹得很远。张慕星突然觉得，刚才那点难过像颗没熟透的橘子糖，酸过之后，剩下的全是凌甜甜掌心的甜。她往凌甜甜身边靠了靠，看着橘猫叼着片梧桐叶跑在前面，突然想起地理笔记上的那句话：“有些轨迹只会为一人偏转，就像我走向你的每一步，都带着坐标原点的温度。”
此刻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灰蓝色的围巾晒得暖暖的。张慕星低头看着围巾上的梧桐叶图案，突然明白，原来凌甜甜给她的从来都不是“同款”，而是“专属”——就像这围巾的温度，只够焐热她一个人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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