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走廊尽头的回声 > 第二十二章 站台汽水与未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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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七的晨光刚漫过站台的玻璃顶,凌甜甜的帆布包带就被风吹得往肩上滑。她攥着两张火车票站在检票口,指尖把“12号座”的字样蹭得发皱——张慕星说“会提前十分钟到”,可电子屏上的车次已经开始检票,灰蓝色的身影还没出现在人群里。

“是不是记错时间了?”旁边卖热豆浆的阿姨递过来杯豆浆,“这趟车总晚点,小姑娘别急。”

凌甜甜摇摇头,把豆浆揣进怀里暖手。包侧袋里露出半截梧桐叶标本,是跨年夜视频时,张慕星说“要放在看得见的地方”的那片,此刻叶尖被风吹得轻轻颤,像在替她数秒。

突然听见帆布摩擦的声音。凌甜甜猛地回头,看见张慕星背着巨大的行李箱跑过来,灰蓝色围巾被风吹得散开,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毛衣——袖口的梧桐叶花纹歪歪扭扭的,是她织了三个晚上的那件。

“抱歉来晚了,”张慕星的声音带着点喘,发梢沾着的霜花在晨光里发亮,“我弟非要塞给我一包桂花糖,说让你尝尝‘南京特产平替’。”她把行李箱往凌甜甜脚边一放,拉链上的梧桐叶挂件叮当作响,“你等很久了吧?手怎么这么凉。”

凌甜甜把热豆浆往她手里塞,指尖碰到对方冻红的耳尖:“刚到。”她低头看张慕星的行李箱,侧面网袋里露出个玻璃罐,装着半罐晒干的梧桐花,“你把这个也带来了?”

“怕你复赛熬夜。”张慕星拧开豆浆喝了口,睫毛上的霜花化成小水珠,“林晓晓说她姐寄的南京特产到学校了,开学分给我们当‘数叶储备粮’。”

检票口的广播突然响起,两人跟着人群往前走。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在重复着“要见面了”。凌甜甜走在靠里侧,张慕星的胳膊肘时不时碰到她的帆布包,每次碰到就往旁边缩半寸,耳尖红得像抹了胭脂。

找到座位时,阳光刚好透过车窗斜切进来,在两人中间投下道金线。张慕星把行李箱塞进座位底下,突然从书包里掏出瓶橘子味汽水,瓶身上凝着水珠,标签被手指捏得发皱:“在站台买的,说冰的更甜。”

凌甜甜接过汽水时,发现瓶盖已经被拧松了。她想起去年夏天,张慕星也是这样,把冰镇的橘子汽水放在她物理笔记上,说“降温能让公式记得更牢”,结果汽水漏了半瓶,在“匀速圆周运动”那页晕开个橘色的圈,像个没画完的太阳。

“你物理复赛的准考证带了吗?”张慕星突然往她这边凑了凑,地理图册从书包里滑出来,露出夹在里面的小纸条——是凌甜甜跨年夜写的“南京见”,字迹被反复摩挲得发毛,“我帮你查了考场路线,从车站坐3路公交,能看见七棵老梧桐。”

“在笔袋里呢。”凌甜甜翻开那个绣着梧桐叶的笔袋,里面除了准考证,还有片新压的梧桐叶,“是我家院子里的,比南京的小些,但叶脉和你的那片很像。”

车突然晃了下,张慕星的地理图册哗啦散开,掉出个浅棕色的信封。凌甜甜弯腰去捡时,指尖碰到对方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来——信封上没写名字,只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的影子,影子里藏着片小小的梧桐叶。

“这是什么?”她把信封往张慕星那边推了推,看见对方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没、没什么。”张慕星慌忙把信封塞进地理图册,手指把纸页捏出三道褶子,“是林晓晓让我转交给你的,说……说里面是物理复赛的押题卷。”

凌甜甜没戳破。她看见信封的封口没粘牢,露出里面信纸的边角,上面有行清瘦的字迹,像张慕星写历史年表时的笔锋。她突然想起跨年夜视频时,对方蹲在行李箱前说“有样东西要开学给你”,当时镜头晃得厉害,没看清是什么。

车窗外的梧桐树渐渐多起来。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只张开的手,在风里轻轻招摇。张慕星举着手机拍照,屏幕里的梧桐枝桠间,刚好框住凌甜甜的侧脸,她突然说:“你看,这树枝的形状,像你画的磁感线。”

“那这片云像不像你的历史笔记?”凌甜甜指着天边的卷云,“横平竖直的,像你记年份时画的线。”

张慕星突然笑了,从书包里掏出个速写本,翻开是密密麻麻的梧桐枝素描:“我把沿途的梧桐都画下来了,”她指着其中一幅,上面标着“距离南京还有120公里”,“等数完新叶,就把你的也加上,凑成‘从冬天到春天’的系列。”

凌甜甜翻开自己的物理笔记,在“磁场方向”那页画了个小小的速写:张慕星举着手机拍照的背影,旁边的梧桐枝上停着只鸟,像个会飞的逗号。“这是给你的配图,”她说着把笔记往对方那边推,“题目叫‘地理生的浪漫比公式更难懂’。”

张慕星的指尖在速写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头顶顶着颗橘子糖:“那这个叫‘物理生的温柔藏在辅助线里’。”

车厢突然暗下来,钻进条隧道。黑暗里,凌甜甜的手被轻轻碰了下,像片落叶落在掌心。她没动,感觉到那只手犹豫了片刻,最终小心翼翼地裹住了她的——张慕星的手指冰凉,带着橘子汽水的甜香,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颤,像只刚破茧的蝴蝶。

出隧道时,阳光猛地涌进来,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张慕星慌忙抽回手,假装翻看地理图册,耳后却红得像被夕阳染过。凌甜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像块没化的糖。

“快到南京了。”张慕星突然指着窗外,远处的天际线出现片绿色的轮廓,“那片就是玄武湖的梧桐林,比照片上密多了。”

凌甜甜往窗外看时,张慕星悄悄把那个浅棕色的信封塞进她的帆布包。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可凌甜甜的心跳还是漏了半拍——她感觉到信封的边角硌着自己的后背,像颗正在发烫的秘密。

车到站时,风卷着新叶的清香涌进来。张慕星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灰蓝色围巾扫过凌甜甜的手背,像在重复着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凌甜甜摸了摸帆布包里的信封,突然想起张慕星写在地理图册扉页的话:“有些答案不用急着拆开,就像春天的新叶,总要等风来才肯舒展。”

出站口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张慕星突然转身,手里举着那瓶没喝完的橘子汽水,瓶身上的水珠滴在地上,像串省略号。“等你考完复赛,”她的声音混着风里的新叶香,“我们先去数第101片新叶,好不好?”

凌甜甜看着她眼里的光,比南京的阳光还亮。她没提那个信封,只是笑着点头,把帆布包往肩上紧了紧——里面装着准考证、梧桐叶,还有个正在等待被拆开的春天。

远处的3路公交缓缓驶来,车窗上映出成片的梧桐绿。凌甜甜突然觉得,那些跨年夜的视频、行李箱里的毛衣、站台的橘子汽水,还有此刻藏在包里的信封,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奔赴——就像她和张慕星的影子,在阳光下慢慢交叠,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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