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站的穹顶玻璃把阳光滤成了温吞的金，凌甜甜数到行李箱轮子第17次碾过地面瓷砖缝时，张慕星突然轻轻拽了拽她的校服袖口。
“你看那边。”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指尖指向人群涌动的出站口——鹅黄色的羽绒服像枚被阳光泡软的柠檬糖，正踮着脚在栏杆后蹦跳，发间的草莓吊坠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手里举着的草莓玩偶比半个人还高，红裙子在风里鼓成朵饱满的花。
凌甜甜的帆布包带突然往下滑了半寸，露出里面那瓶没喝完的橘子汽水，瓶身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圈。“林晓晓？”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看见那抹鹅黄色突然冲破人群跑过来，草莓玩偶的红裙摆扫过路人的行李箱，像道雀跃的闪电。
“我就说能赶上！”林晓晓扎着两个蓬松的丸子头，发绳上的草莓铃铛叮当作响，一把抢过凌甜甜的帆布包甩到肩上，另一只手还不忘把草莓玩偶塞进张慕星怀里，“我妈凌晨四点就起来给我装行李，说‘甜妹三人组’少了谁都像缺了糖的奶茶——你看这个！”她从背包侧袋掏出个透明保鲜盒，里面码着十二颗圆滚滚的草莓大福，奶油从褶皱里挤出来，像刚冒头的梧桐新芽，“我姐烘焙店刚出炉的，说让你们数叶子累了垫肚子，特意没放芒果，知道慕星不爱吃。”
张慕星抱着草莓玩偶往后退了半步，耳尖红得像被阳光烤过的草莓尖。她低头看着玩偶背后缝着的小标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南京限定款”，突然想起上周林晓晓在微信里抱怨“要帮我妈看店到正月底，羡慕你们能去玄武湖”，可此刻对方行李箱上贴满的南京景点贴纸，从总统府到夫子庙，显然是早有预谋。
“你怎么也来了？”张慕星的指尖在草莓玩偶的绒毛上轻轻划着，声音软得像大福里的奶油，“你不是说……”
“我妈说‘当电灯泡不如当助攻’！”林晓晓突然凑近，用手圈成喇叭状凑到两人中间，气音混着草莓大福的甜香飘过来，“我姐上周刚处了对象，天天在家腻歪，我妈嫌我碍事，塞了张火车票就让我滚出来——再说了，你们俩路痴，没我这个‘活地图’怎么行？”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整齐的手绘地图，展开来是玄武湖周边的路线，用荧光笔标着“新叶观测点TOP3”，旁边画着三个举着放大镜的小人，分别标着“理”“文”“摄”，“我姐帮我查的，保证比慕星的地理图册还准！”
凌甜甜的指尖突然碰到帆布包内侧的硬角——是那个从火车上带下来的浅棕色信封，张慕星塞进来时没粘牢，此刻边缘的纸页被体温烘得发暖，像颗正在发烫的秘密。她看着林晓晓兴奋地拉着张慕星讲“我姐说湖边的老梧桐有一百岁，新叶长得比课本插图还规整”，突然想起跨年夜视频时，张慕星身后的书柜上摆着三本书：《南京植物志》《物理竞赛真题详解》，还有本翻旧了的《闺蜜旅行手账》，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懂那些夹在书页里的便利贴，早就把第三个人算进了春天的约定里。
“走啦走啦！”林晓晓一手拽着一个往前冲，草莓玩偶的红裙子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我姐的车在停车场C区，她说要直接送我们去玄武湖，特意给你们备了‘数叶三件套’——放大镜、叶脉书签、还有草莓味的能量棒！”
停车场的白色轿车旁，林晓晓的姐姐正靠在车门上笑，米白色风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手里转着串车钥匙，钥匙扣是片金属梧桐叶。“早就听晓晓念叨你们，”她接过三人的行李箱往后备箱放，声音里带着点和林晓晓相似的明快，“这保温杯是给你们泡的茶，”她从副驾拎出个藤编筐，里面摆着三个浅蓝色的保温杯，杯身上分别贴着“理”“文”“摄”的卡通贴纸，“这个是薄荷柠檬茶，解腻；这个泡了梧桐花，晓晓说有人要熬夜改物理题；这个是鲜榨草莓汁，给我们的小摄影师补能量。”
张慕星接过贴“文”字的杯子时，指尖触到杯底沉着颗完整的橘子糖——是凌甜甜跨年夜在视频里提过的那种酸橘子糖，说“熬夜改题时含一颗，提神”。此刻橘子糖在琥珀色的茶水里轻轻晃，像颗藏在水底的星星，她偷偷抬眼，看见凌甜甜正对着“理”字杯笑，指尖在杯壁上反复划着那个字，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手背上，暖得像团小火焰。
车往玄武湖开时，林晓晓突然从后座扑到前排中间，举着粉色相机对着两人咔嚓连拍。“你看这张！”她把相机屏幕转过来，照片里凌甜甜的侧脸挨着张慕星的肩膀，两人都在看窗外掠过的梧桐林，阳光在她们发梢镀上金边，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我姐说这叫‘春日限定同框’，构图比物理公式还严谨！”
张慕星的手指在照片边缘轻轻点了点，突然从地理图册里抽出三张浅棕色的笔记本，封面都用银粉画着片小小的梧桐叶。“我提前裁了同款，”她把其中两本分别塞进凌甜甜和林晓晓手里，指尖触到凌甜甜掌心时，两人都像触电似的往回缩了缩，“数新叶的时候记下来，回头凑成‘南京新叶图鉴’——第101片要画个星星。”
“不公平！”林晓晓假装噘嘴，却还是乖乖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已经被她画了个举着相机的小人，“你们俩肯定串通好欺负我数学差——不过我录视频为证，数错的人要罚吃三个草莓大福！”她说着把相机调成录像模式，镜头稳稳对着前排的两人，“我姐说了，沿途有七片梧桐林，刚好给我们练手。”
车窗外的梧桐渐渐密起来。刚出市区时，枝桠还是光秃秃的褐色，像张慕星冬天画的素描；过了长江大桥，枝头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绿，像凌甜甜物理笔记里的荧光笔标注；快到玄武湖时，新叶已经舒展成浅浅的巴掌，风一吹，整树都晃着毛茸茸的绿，像林晓晓相机里没调过色的原图。
“第一片！”凌甜甜突然指着窗外喊，那棵老梧桐的枝桠斜斜伸向天空，顶端的新叶嫩得能掐出水，“左边第三根枝，有五片！”
张慕星立刻在笔记本上画了简笔画，旁边标着“1号林，左3枝，5片”，字迹清瘦，却在数字旁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凌甜甜的方向。“第二片林在前面！”她抬头时，刚好撞上凌甜甜的目光，两人都慌忙低头笑，耳尖在空调风里泛着红。
林晓晓举着相机在后排忙活，突然发现张慕星悄悄往凌甜甜手里塞了颗橘子糖，包装纸撕开的声音在车厢里格外轻。她刚想开口调侃，就看见凌甜甜把糖纸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物理笔记的夹层——那里夹着片梧桐叶标本，是去年冬天张慕星送的，叶脉上的“8秒”被摩挲得发亮。
“快看！”林晓晓突然惊呼一声，远处的天际线出现片毛茸茸的绿，玄武湖的轮廓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湖边的梧桐林像道绿色的城墙，新叶在风里轻轻摇，像在招手。湖面上飘着几只白风筝，线绳从梧桐枝桠间穿过去，像谁在天上画了道虚线，把天空和新叶连在了一起。
“快到了。”张慕星的声音混着车里的草莓香漫过来，凌甜甜转头时，看见她眼里盛着的光比湖水还亮，“我们的第101片新叶，就在里面等我们呢。”她顿了顿，突然从地理图册背面撕下张便签，飞快地写了行字，趁林晓晓专注拍窗外时塞给凌甜甜——“信封里的话，等会儿找棵最老的梧桐听，只有我们俩。”字迹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像怕她看不见似的。
林晓晓突然把相机对准她们，按下快门的瞬间，车刚好驶过一座石桥。照片里，窗外的梧桐新叶刚好落在两人肩头，像谁撒了把绿色的糖，而她们交握在膝盖上的手，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捧着个快要发芽的秘密。后排的草莓大福在保鲜盒里轻轻晃，奶油的甜香混着梧桐花茶的清苦，在车厢里漫成温柔的雾。
凌甜甜摸了摸帆布包里的信封，突然觉得林晓晓的到来像颗恰到好处的草莓糖——甜得刚好，又不会腻，让这场从冬天就开始期待的约定，多了层热闹的暖。就像此刻车里的三重奏：保温杯的轻碰声、林晓晓的笑声、还有她和张慕星没说出口的心跳，都在往那片梧桐林奔去，像要在新叶底下，谱成首最甜的歌。
车停在玄武湖入口时，林晓晓第一个跳下去，草莓玩偶被她举得高高的，在阳光下晃成颗移动的糖。“快来快来！”她冲回头挥的手，发间的草莓吊坠闪得晃眼，“我姐说前面那棵老梧桐，新叶长得最密，够我们数到天黑！”
张慕星拎着帆布包跟在后面，凌甜甜快走两步跟上她，指尖故意蹭了蹭对方的手背。“等会儿数到第101片，”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新叶，“我们一起画星星。”
张慕星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甜。阳光穿过梧桐枝桠落在她们交叠的影子上，像铺了层碎金，远处林晓晓的笑声混着风筝线的嗡鸣，在春天的风里，荡出长长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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