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站的广播在清晨六点十七分准时响起时,凌甜甜的帆布包带已经被梧桐叶标本硌出了浅痕。林晓晓趴在行李箱上打盹,发间的草莓吊坠随着车站的震动轻轻晃,像颗没睡醒的糖。张慕星正低头在地理图册上写字,晨光透过玻璃顶落在她的笔尖,把“南京”两个字描得发亮。
“还有半小时检票。”凌甜甜把最后一块橘子糖塞进对方手里,糖纸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响,“林晓晓说这是‘返程能量包’,含着它就不觉得火车晃。”
张慕星的指尖捏着糖纸转了圈,突然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是枚梧桐叶形状的金属书签,背面刻着行小字:“玄武湖的落日,等开学后一起画进地理图册。”字迹被磨得有些浅,显然是刻了很久。“我姐的朋友帮我刻的,”她的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说比塑料书签耐存,能放很久。”
凌甜甜把书签塞进物理笔记的夹层,那里已经躺着三枚同款:林晓晓送的刻字书签、地质博物馆买的水晶吊坠,还有张慕星在暗室里偷偷塞给她的荧光新叶标本。四件东西叠在一起,像把南京的春天压缩成了薄薄的一沓,摸起来却沉甸甸的。
“醒醒啦草莓精!”她戳了戳林晓晓的丸子头,对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饼干屑,“再不起就赶不上火车了,你妈还等着看你的‘南京甜妹写真集’呢。”
林晓晓猛地坐直,相机从脖子上滑下来,刚好砸在张慕星的地理图册上。“完了完了!”她手忙脚乱地翻相机,“我拍的落日视频还没导出来,那可是能当桌面的神作!”
张慕星笑着帮她扶稳相机:“我帮你存进云盘了,密码是你生日。”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三个同款的三明治,面包片上用番茄酱画着片小小的梧桐叶,“我妈凌晨烤的,说让我们路上当早餐,里面夹的虾仁酱,知道你俩爱吃。”
凌甜甜咬了口三明治,虾仁的鲜混着番茄酱的甜漫开来,像把玄武湖的风都裹进了面包里。她想起昨天在鸭血粉丝汤店,林晓晓非要往她碗里加双倍橘子味辣椒油,说“要把南京的辣也打包带走”,结果辣得直吐舌头,还是张慕星递来的橘子汽水救了场。
检票口的队伍渐渐长起来,三人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轮子在地面摩擦出“咕噜噜”的声响,像在重复着“要再见了”。林晓晓突然停下脚步,举着相机对着车站的“南京”站牌连拍:“最后一张!等开学了,我们就把这些照片洗出来,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标题就叫‘甜妹三人组的南京奇遇记’!”
张慕星的地理图册从书包里滑出来,凌甜甜弯腰去捡时,看见扉页多了行新写的字:“2月20日,南京站,距开学还有3天。”下面画着三个举着火车票的小人,手牵着手,像串没散开的糖葫芦。
火车启动时,林晓晓已经靠着车窗睡熟了,嘴角还沾着三明治的渣。凌甜甜把她的草莓玩偶垫在她头下,转头看见张慕星正对着窗外拍照——站台上的梧桐枝桠在后退,新叶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钻,手机屏幕里的画面渐渐缩小,最终变成地理图册上的一个小点。
“我数了,”张慕星把手机往她这边递,相册里是沿途的梧桐林,每一张都标着数字,“从南京站到学校,一共要经过23片梧桐林,比来时多了16片。”
凌甜甜的指尖在屏幕上划着,突然停在最后一张——照片里,她靠在张慕星肩上打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水晶吊坠在光里晃成两颗橘色的星。“这张什么时候拍的?”她的声音轻得怕吵醒林晓晓。
“你刚才看风景的时候。”张慕星的指尖在照片边缘画了个圈,“林晓晓说这叫‘偷来的春天’,要锁在加密相册里。”
车窗外的梧桐渐渐褪去新绿,变回冬天的灰褐色,像被谁按了褪色键。凌甜甜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把脸埋在张慕星的毛衣领口,闻到股熟悉的橘子糖味——是对方特意在口袋里放的,说“这样就像南京的味道一直跟着我们”。
“开学后,”张慕星的声音透过毛衣传来,闷闷的像裹着棉花,“我们去操场给橘猫搭个窝吧,用你的物理笔记算尺寸,用我的历史年表当铺垫,林晓晓肯定会捐她的草莓玩偶当垫子。”
“还要去图书馆占座,”凌甜甜把脸蹭得更紧些,“你坐我左边,地理图册摊在中间,我画磁感线的时候,你就帮我标上梧桐叶的方向。”
“还要在晚自习后绕操场走三圈,”张慕星补充道,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数路灯照在地上的光斑,像数南京没数完的新叶。”
林晓晓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草莓大福”,手臂差点甩到相机。两人慌忙往旁边躲,额头又撞在一起,这次却没像在玄武湖时那样弹开,而是慢慢靠住,听着彼此的心跳声混着火车的轰隆,像首没跑调的二重奏。
车过长江大桥时,凌甜甜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两张返程票根,和来时的票根夹在一起。四张小纸片叠在地理图册上,边缘的齿痕都对得整整齐齐,像四片拼在一起的梧桐叶。“等开学,”她用红笔在票根旁边画了个日历,“把每天都圈起来,像数新叶那样数到下一个春天。”
张慕星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浅棕色的相册,封面用银粉画着片巨大的梧桐叶,里面已经贴满了南京的照片:数新叶时的侧脸、吃雪糕时的傻笑、暗室里的橘色光、夕阳下的水晶吊坠……最后一页留着三排空位,旁边写着“待填:教室、操场、走廊尽头”。
“我妈说,”她把相册往凌甜甜怀里塞,指尖在最后一页的空位上敲了敲,“未完待续的故事才最甜。”
林晓晓终于醒了,揉着眼睛凑过来看相册,突然指着窗外喊:“快看!那不是我们学校的梧桐道吗?”远处的教学楼顶露出尖角,操场边的梧桐枝桠在风里晃,像在招手。
火车进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像南京的风追着她们回来了。三人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看见林晓晓的妈妈举着伞在雨里笑,伞面上印着片大大的梧桐叶。“回来啦?”她接过林晓晓的相机,“我给你们炖了草莓银耳汤,说要把南京的甜续上。”
雨丝落在地理图册上,洇出小小的圈。凌甜甜突然发现张慕星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信纸,是那封在玄武湖拆开的信,此刻被折成了小小的梧桐叶形状。她想起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春天会结束,但我们的约定不会,就像火车总会到站,而我总会走向你。”
往家走的路上,林晓晓在前面蹦跳着讲南京的趣事,声音混着雨丝的沙沙声,像颗滚动的草莓糖。凌甜甜和张慕星走在后面,伞往中间倾着,让两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融成一团。张慕星的指尖悄悄勾住她的,在雨里轻轻晃,像牵着片没被淋湿的新叶。
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时,凌甜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操场的方向笑:“你看,橘猫在梧桐树上呢。”那只橘色的猫蹲在最高的枝桠上,尾巴扫过光秃秃的枝,像在数还有几天能见到那两个总给它喂火腿肠的人。
张慕星往她身边靠了靠,伞沿的水珠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凉丝丝的,却暖得像南京的橘子汽水。“还有三天,”她的声音混着雨里的泥土香,“就能在走廊里听见你的物理公式了。”
凌甜甜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觉得那些藏在票根里的春天、相册里的约定、雨丝里的心跳,都在往一个叫“开学”的日子奔去。就像此刻的雨,落在梧桐叶上,落在校服上,落在她们牵着的手心里,把南京的甜都酿成了未完待续的期待。
林晓晓突然回头冲她们喊:“快点呀!银耳汤要凉了!”
凌甜甜笑着应了声,握紧张慕星的手往前跑。雨里的梧桐道上,三个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三道即将交汇在教室门口的轨迹,带着南京的新叶香、橘子糖味、水晶的光,还有一整个春天的甜,奔向那个写满公式与坐标的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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