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走廊尽头的回声 > 第三章 迟来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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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读课的铃声刚落,斜对面的空位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打喷嚏的声音:“阿嚏!抱歉抱歉,来晚了——”

我抬头,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踮脚把书包塞进桌洞,发绳上的樱桃挂件晃来晃去。她校服领口别着块卡通手帕,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鼻尖红得像颗草莓,看见我时眼睛一亮:“你就是张甜甜吧?我叫林晓晓,昨天感冒请假了,班主任说你是新转来的!”

她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袋柠檬糖,往我桌上倒了两颗:“这个治鼻塞超管用,我妈给我装的,分你!”糖纸在晨光里闪闪发亮,她自己剥了颗扔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听说你从理科班转来的?厉害啊!我最烦物理公式了,上次考试选择题全蒙的C。”

我捏着柠檬糖笑,余光瞥见张慕星的笔尖在“洋务运动”四个字上顿了顿,墨水在纸页上洇出个小小的点。她没抬头,只是把摊开的历史地图册往自己那边挪了挪,仿佛想隔开这边的热闹。

早自习读政治,林晓晓突然用课本挡着脸,冲我做口型:“你看前排那个男生,发型像个蘑菇!”她边说边用手指比了个蘑菇的形状,鼻尖因为用力皱起来,活像只鼓腮帮子的仓鼠。我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政治老师敲了敲讲台:“最后一排安静点。”

林晓晓吐了吐舌头,赶紧坐直身子,却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蘑菇头,旁边标着“政治老师的新发型备选”,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笑脸。我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看见张慕星翻书的动作快了些,纸页发出“哗啦”的轻响。

下课铃刚响,林晓晓就抱着习题册跑过来,把本子往我桌上一摊:“甜甜救我!这道历史题我看了三遍都没懂,什么叫‘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是不是一半是蛋糕一半是面包啊?”

她的比喻逗得我直笑,刚想解释,却看见张慕星往这边扫了一眼,目光在习题册上停了半秒,又迅速落回自己的草稿本。她在纸上画了条横线,把页面分成两半,一半写着“鸦片战争”,一半写着“第二次鸦片战争”,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

“其实可以这么理解,”我拿起笔在林晓晓的本子上画了个圆圈,“就像一个苹果,一半被虫子蛀了,一半还完好,但整个苹果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哦——”林晓晓拖长了调子点头,突然拍了下手,“我懂了!就像我妈买的西瓜,一半甜一半酸,算残次品!”她的大嗓门在安静的后排格外显眼,张慕星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林晓晓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张慕星,是不是吵到你了?”

张慕星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把椅子往窗边挪了挪,拉开半拳距离。阳光落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像幅安静的素描。

第二节课前,林晓晓从书包里翻出个粉色保温杯,拧开盖子时冒出阵阵热气。“我妈给我煮的姜茶,说是治感冒,”她往我面前递了递,杯口飘出的姜味有点冲,“你要不要尝尝?虽然难喝,但据说效果超神。”

我摆摆手刚想说不用,她已经倒了半杯在自己的塑料杯里,举起来跟我碰了下:“干杯!敬我们文科班的悲惨生活!”杯子碰撞的脆响里,我看见张慕星往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在那杯姜茶上停了停,又低头继续整理历史时间轴,笔尖在“甲午中日战争”几个字上反复描了两遍。

数学课上,林晓晓又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你同桌好像很厉害,我上次看见她地理笔记记得超详细”,后面画了个星星。我刚把纸条折好,就被数学老师点名:“张甜甜,这道导数题你来解。”

我站起来报出步骤时,听见林晓晓在对面小声鼓掌,还配合着比了个“牛”的手势。坐下时,发现桌角多了颗柠檬糖,糖纸折成了小星星,不知道是谁放的。我偷偷往张慕星那边看,她正低头演算,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草稿本上,把“sinθ”的曲线照得格外清晰。

课间操时,林晓晓因为感冒被批准留在教室休息。我跑完步回来,看见她正踮着脚往张慕星的桌洞里瞅,看见我进来慌忙站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我、我就是看她桌洞里有只笔快掉出来了……”

张慕星刚好走进教室,听见这话只是皱了下眉,走到座位前把那支快掉的笔塞进笔袋,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林晓晓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把饼干往我手里一塞就逃回自己座位,背对着我们假装看书,肩膀却在轻轻发抖。

我把饼干掰成两半,往张慕星那边推了推:“她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冒失。”

张慕星没接,只是把历史课本往中间挪了挪,刚好挡住那半块饼干。过了两分钟,她突然翻开课本,我看见那半块饼干被压在书页里,像片被收藏的标本。

下午自习课,林晓晓的感冒好像加重了,不停吸鼻子。我从书包里翻出包纸巾递过去,她接过去时不小心碰掉了我的物理笔记本,里面夹着的竞赛奖状滑了出来。

“哇!物理竞赛一等奖!”林晓晓捡起来惊叹,“甜甜你也太牛了吧!快给我讲讲,是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解题的时候周围会发光?”

她的声音引来了后排几个同学的目光,我赶紧把奖状塞回去,看见张慕星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低下头,在草稿本上画了片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用尺子量过。

自习课快结束时,林晓晓突然指着我的历史错题本笑:“甜甜你这字也太潦草了,跟医生开的药方似的!”她抢过本子翻了两页,突然指着其中一道题说,“哎这道题我也错了!老师说要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分析,你看你写的什么‘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不是政治题吗?”

我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辩解,却见张慕星把自己的错题本往我这边推了推。她的本子上贴着便利贴,每道错题旁边都写着“知识点关联:必修二第3课”,字迹清瘦,却比任何讲解都清楚。

“你同桌人还挺好的嘛。”林晓晓凑过来看,声音压得很低,“就是有点像老古董,不怎么说话。”

张慕星的笔顿了顿,便利贴的边角被她指尖捏得微微发皱。

放学时林晓晓非要跟我一起走,说顺路可以请教历史题。路过张慕星座位时,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手里的历史课本掉在地上,刚好落在张慕星的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林晓晓慌忙去捡,张慕星已经弯腰捡了起来,指尖捏着课本的边角,轻轻放在林晓晓桌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谢、谢谢!”林晓晓愣了愣,拉着我往外走时小声说,“你同桌好像……也没那么冷嘛。”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声亮起来,林晓晓的鼻音和说话声混在一起,像支有点跑调的歌。她从书包里掏出个毛绒兔子挂件:“这个给你,我妈说兔子能带来好运,祝你文科也能考第一!”挂件的耳朵上别着颗星星,跟张慕星书签上的图案有点像。

我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排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张慕星还坐在那里,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安静得像幅没干透的画。她面前摊着地理图册,指尖正停在“季风气候”的分布图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楼下,林晓晓突然指着操场边的梧桐树说:“你看,叶子落得比昨天多了!”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突然想起张慕星草稿本上的梧桐叶,画得那么认真,好像在偷偷数着什么。

晚风卷着几片叶子掠过脚边,林晓晓的笑声在空旷的操场里荡开:“明天我带饼干给你吃啊!巧克力味的,超甜!”

我攥着那只毛绒兔子,突然觉得文科班的走廊好像没那么长了。或许热闹和安静,本就是两棵并排的树,根在土里各自生长,风过时,枝叶总会悄悄碰一碰,落下些只有彼此才懂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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