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阳光刚漫过第三排课桌，班主任抱着一摞表格走进教室，手里的金属保温杯“当”地磕在讲台上。“秋季运动会的报名表，”她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后排，“张慕星，你上次说考虑报3000米，想好了吗？”
全班的目光“唰”地投向最后一排。我手里的历史课本差点滑掉，林晓晓更是从斜对面探过身，嘴巴张成个“O”形，用口型说“她要报长跑？”
张慕星正低头在地理图册上标洋流方向，闻言笔尖顿了顿，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晨光：“想好了，报3000米。”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刻在纸上的字。
班主任的嘴角立刻弯起来，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我就知道你可以。上次看你在操场晨跑，节奏感特别好，这项目跟你合得来。”她顿了顿，看向全班，“慕星同学不仅学习拔尖，体育方面也藏着本事，大家多向她学习这种全面发展的劲头。”
我这才注意到，讲台上的报名表里，“女子3000米”那栏早就填好了名字，字迹清瘦，正是张慕星的笔锋，墨迹已经干透，显然填了有些时候了。林晓晓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惊叹：“她居然早就报了？也太低调了吧！”
班主任拿起报名表翻了翻，又看向林晓晓：“晓晓，你上次说想挑战800米，确定了吗？”
“确定确定！”林晓晓立刻坐直身子，发绳上的樱桃挂件晃得欢，“我跟慕星姐一起为班级争光！”她脱口而出的“姐”字让张慕星的耳尖微微发红，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拉链拉得轻极了。
课间时，林晓晓抱着瓶运动饮料跑到张慕星旁边，把瓶子往她桌上一放：“慕星，这个给你！电解质水，跑长跑最管用了。我姐说她跑马拉松时全靠这个续命。”
张慕星抬起头，目光在饮料瓶上停了两秒：“谢谢，不用。”
“拿着吧拿着吧，”林晓晓硬是把瓶子塞进她手里，“就当……就当我提前给你加油了！到时候我跑完800米，就去终点给你递水！”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樱桃挂件在张慕星胳膊上轻轻蹭了蹭。
张慕星的指尖捏着瓶身，塑料包装被捏出浅浅的褶子。过了会儿，她轻轻“嗯”了一声，把饮料放进桌洞，和那双白色运动鞋摆在一起，鞋舌上的星星图案刚好露在外面。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晓晓拉着我去看张慕星练跑。她正在跑道上慢跑，步子不快，却像节拍器般均匀，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里面印着银杏叶的白色T恤。班主任站在操场边，手里拿着计时器，时不时喊一句“调整呼吸”，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你看班主任对她多好，”林晓晓戳了戳我，“上次我数学考砸了，班主任盯着我改错题，眼睛都没眨一下。对慕星呢，连说话都带笑的。”她突然捂住嘴，“哎我不是说班主任偏心啊，就是觉得……慕星确实让人佩服，学习好，还愿意为班级出力气。”
张慕星跑完一圈，在终点线停下时，班主任立刻递过毛巾：“今天状态不错，步频比上次稳多了。”她接过张慕星手里的水杯，拧开盖子递回去，“别练太狠，保存体力，明天才是重头戏。”
“嗯。”张慕星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接过水杯时，目光往我们这边扫了一眼，刚好和我对上。她的睫毛闪了闪，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很快又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水。
回教室的路上，林晓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妈给我寄了箱能量棒，说是高蛋白的，明天给你和慕星各带两根，跑前吃一根，肯定有力气！”她掰着手指头算，“你虽然不跑项目，但得陪我去检录吧？到时候咱们一起给慕星加油！”
我望着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为谁鼓掌。突然想起昨天路过办公室，听见班主任跟体育老师说：“慕星这孩子，看着安静，心里有数着呢。她说想试试3000米时，眼睛亮得很，那股劲儿啊，跟她解地理题时一模一样。”
晚自习前，张慕星的桌洞里多了个浅蓝色的运动头带，上面绣着片小小的梧桐叶。林晓晓路过时看见了，小声跟我说：“肯定是班主任给的，上次运动会，班主任就给参加项目的同学每人送了个小礼物。”
我看着那个头带，突然想起张慕星晨跑时被风吹乱的额发，或许明天戴上头带，她的脚步会更轻快些。
放学时，林晓晓非要拉着我去买荧光棒：“明天给慕星加油用！咱们弄个‘张慕星必胜’的牌子，保证闪瞎全场！”她拽着我往校门口跑，樱桃挂件在昏黄的走廊里撞出一串轻快的响。
经过操场时，看见张慕星还在跑道上。月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像给她镀了层银边，跑过主席台时，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刚好和跑道尽头的终点线重合。班主任站在看台上，手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像在陪她一起等待黎明。
林晓晓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放得很轻：“你说，她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跑？”
我望着那个在月光下奔跑的身影，想起她报名表上干透的墨迹，想起她桌洞里备好的运动鞋，想起班主任提起她时眼里的光。或许有些决定，从来不是突然的冲动，而是藏在安静里的蓄谋已久，像埋在土里的种子，等一场合适的风，就破土而出。
晚风卷着桂花香掠过跑道，张慕星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规律又坚定。我和林晓晓站在暗处，看着她一圈圈跑过，突然觉得，明天的运动会，最让人期待的不是欢呼，而是看这颗沉默的星星，如何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跑出最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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