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的声响震得洞顶落石簌簌直掉,林啸的战术手电光束率先劈开黑暗。
光束扫过堆积的碎石堆时,他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来——那堆灰扑扑的石头里,隐约露出半截军靴,再往上是染血的作训服衣角。
散开。他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
王艳兵扶着岩壁慢慢挪到左侧,伤腿每落下一分都带着细微的颤抖;田果猫着腰绕到右侧,干扰器贴在胸前,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要泛白。
三人呈三角阵型逼近声源,霉味混着浓重的血腥味突然涌进鼻腔,林啸的瞳孔骤然收缩——
洞穴深处的碎石堆上,蜷着个裹满血痂的身影。
那人怀里紧抱着台掉漆的老式录音机,磁带在转,刺耳的电流声里循环播放着《战友之歌》:当年参军到部队,战友与我常相随......他的脸埋在臂弯里,头发黏成缕,可当光束扫过的瞬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抬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
马疯子!田果脱口而出。
三个月前边境缉毒行动里,这个侦察连的老兵为救落单的新兵冲进毒贩窝点,再出来时整个人就不对劲了,总说地底有声音。
此刻他膝盖上堆着三具尸体,都是前两天失踪的侦察兵,脖颈处有深深的爪痕,像被野兽撕咬过。
林啸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注意到马疯子的左手死死抠进录音机缝隙,指缝里渗出的血正往磁带仓里滴。老马来,吃点东西。田果放轻脚步蹲下去,从战术包里摸出块压缩饼干。
她的动作很慢,慢得像在哄受了惊的鹿——可马疯子突然暴起,枯树枝似的手掐住她手腕:你们......也听见了吗?
地底有哭声!
田果疼得倒抽冷气,却没挣扎。
林啸看见她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战术刀,又慢慢放了回去。听见什么?他蹲下来,和马疯子平视。
霉味里混着股铁锈味,是从马疯子嘴角渗出来的血,谁在哭?
雷猛!马疯子突然尖叫,指甲几乎要掐进田果腕骨,他说哥哥对不起你!他颤抖着指向岩壁,那里有道新刻的划痕,歪歪扭扭的雷猛二字下面,画着个缺了角的军用水壶——和老雷总挂在腰间的那只一模一样。
林啸的呼吸顿住。
三天前老雷牺牲时,怀里还攥着半张全家福,照片上弟弟耳后那点蓝胎记,此刻正从马疯子衣领口露出来,像块结痂的伤疤。
他突然想起系统预加载时的提示:高频情绪波动。
原来血獠不是完全失控的野兽,他保留着对老雷的记忆,那些被刻意引导的幻听,根本是药物抑制下的记忆碎片!
田果,万用表。林啸突然开口。
田果疼得额头冒冷汗,却立刻从包里摸出改装过的万用表抛过去。
他捏着表笔抵在岩壁上,视网膜边缘的系统绿线突然剧烈跳动——低频共振!
老雷说过血獠是前实验兵,最恨猎残兵的游戏,可他总在午夜行动,因为那时通风井的穿堂风会引发特定频率的震动,诱发药物后遗症的幻听!
用C4炸塌通风井!田果突然出声。
她手腕上的红印子已经肿起来,眼睛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刀,持续的低频震动能让他癫痫,比子弹管用!她边说边翻出块C4塑胶炸药,指甲在岩壁上划出道痕迹,这里离主通风井只有二十米,我算过结构...
但得有人引他进圈。林啸打断她。
他的手指抵着岩壁,能感觉到从地底传来的震动,一下,两下,像心跳。
我去。王艳兵突然开口。
他靠在岩壁上,伤腿的绷带已经渗出血,可声音稳得像块铁,我伤最重,他最爱猎残兵。
林啸的瞳孔猛地收缩。
三天前雷区,是他背着王艳兵趟过三十米地雷阵,当时王艳兵发着40度的烧,在他背上呢喃哥,放我下来。
此刻他望着王艳兵肩头渗血的绷带,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不行。
上次是你背我。王艳兵往前挪了半步,伤腿撞在碎石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攥住林啸手腕,这次换我当诱饵。他另一只手扯下作战服袖章,用牙齿撕开绑带,将那枚绣着战狼的袖章绑在肩头,三声咳嗽后引爆。
林啸能感觉到王艳兵掌心的温度,比三天前伏击战时暖了些,却烫得他心慌。
他望着王艳兵眼里的光,那光和新兵连第一次实弹射击时一模一样——那时王艳兵打偏了十环,却红着眼说再来。
活着回来。他哑着嗓子说,把最后一枚备用雷塞进王艳兵手里。
田果突然扑过来,用力扯了扯王艳兵的袖章,又迅速退开——那是他们约定的小心暗号。
王艳兵冲她笑了笑,露出颗缺了角的虎牙,转身走进黑暗。
林啸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岔口,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岩壁上那颗歪歪扭扭的心——那是田果前天刻的,说要镇住所有邪祟。
此刻他摸了摸战术背心内侧,欧阳倩送的平安符还在,带着体温。
洞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录音机还在循环: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兄弟......林啸蹲下来,轻轻掰开马疯子掐着田果的手。
马疯子突然软下来,像根被抽了骨的藤,嘴里喃喃:他来了......
夜半,王艳兵独行至中央洞厅。
他的伤腿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却故意踩碎脚边的枯骨。咔的一声脆响在洞厅里荡开,混着岩壁渗水的滴答声,像根针戳破了夜的寂静。
片刻后。
洞穴岩壁渗出的水在王艳兵靴底积成浅滩,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那声枯骨碎裂的脆响荡开后,洞厅里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是他自己的,粗重得像拉风箱。
伤腿的神经跳着疼,他却故意把重心压在伤处,让痛楚漫过全身——痛能让他清醒,让心跳声更响,好让那只人形猎犬听见。
阴影里的石块突然簌簌滑落。
王艳兵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针尖。
他看见两道幽绿的光从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后浮起,像被雨水泡烂的野狗眼。
血獠的现身方式毫无声息,直到他锈迹斑斑的骨刃擦过王艳兵耳畔,带起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王艳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根本没走地面,他像只大蝙蝠似的挂在岩壁上,双腿反折着勾住石棱,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咧开的嘴角几乎扯到耳根。
你不怕?血獠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他脖颈上挂的铜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可你心跳......比上次快了0.3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犬齿,那牙齿泛着青灰色,上次在雷区,你替林啸挡弹片时,心跳是78下/分。
现在......83。
王艳兵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天前林啸背着他趟雷区时,后背的体温透过作训服渗进来,比这洞里的阴寒暖上十倍。
此刻他盯着血獠喉结处晃动的铃铛,故意扯动嘴角:怕你?
你不过是个被药泡烂的疯狗。尾音刚落,他突然弓背咳嗽——第一声闷在喉咙里,第二声震得胸腔发疼,第三声混着铁锈味从齿缝迸出。
洞顶的碎石突然如暴雨倾泻!
田果伏在岩壁凹处,指尖死死抠住引爆器的按钮。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盖过了通风井方向传来的轰鸣——C4炸药在她计算的位置准时炸响,碎石混着泥石流顺着通风井倒灌而下,在岩壁间激起沉闷的共振。
她望着战术手表上的倒计时归零,耳骨突然刺痛,那是低频震动带来的生理反应——和三天前老雷在地图上圈出的血獠发疯时段完全吻合!
成了!田果咬着下唇低呼。
她看见中央洞厅方向腾起尘雾,血獠的铃铛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混着野兽般的嘶吼。
可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缩——王艳兵的咳嗽声断在第三声,再没有传来。
林啸的战术手电光束劈开尘雾时,正撞见郑大牙从暗室里跌出来。
那叛逃军医的白大褂沾着血,怀里还抱着个银色药箱,看见林啸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转身就往更深处的洞穴跑。
站住!林啸的战术靴碾过碎石追上去。
暗室门口堆着半箱空针管,标签上的致幻剂217让他后颈发凉——原来血獠的幻听根本不是后遗症,是郑大牙在持续注射药物操控!
郑大牙突然转身,手里的针管闪着冷光。
林啸本能地侧身,针尖擦着他锁骨划过,在战术背心上撕开道口子。你以为炸了通风井就能赢?郑大牙的脸因癫狂而扭曲,我还有新配方!他扑上来时,林啸看清他瞳孔里的血丝呈放射状——这人自己也在注射药物。
搏斗中,林啸的手臂被针尖划破。
冰凉的药液顺着伤口渗进血管,刹那间,他的视野扭曲成万花筒。
耳边炸开无数惨叫:老雷临终前的照顾我弟弟、马疯子嘶吼的地底有哭声、新兵连时王艳兵被毒贩抓住时的闷哼......他咬着舌尖,铁锈味在嘴里蔓延,硬是用痛觉把自己从幻觉里拽出来。
趁郑大牙愣神的瞬间,他反扣对方手腕,将针管狠狠扎进其颈动脉。
你......郑大牙的眼睛瞪得滚圆,手指死死抠住林啸的战术背心,会后悔的......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林啸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抓起郑大牙怀里的药箱往腰间一挂,转身冲向中央洞厅。
尘雾还未散尽,他看见王艳兵半跪在地上,左肩插着半根骨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暗红的小潭。
血獠站在他对面,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歪着,耳道里渗出的血把铜铃铛染成了赤红色。
你看,强者终将撕碎弱者。血獠的声音带着气音,他举起染血的骨刃,下一个......是林啸吗?
林啸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看见王艳兵抬头冲他笑,缺了角的虎牙上沾着血,像朵开在废墟里的野蔷薇。哥......王艳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右膝旧伤,刚才撞钟乳石时......我摸到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林啸心口。
他想起新兵连战术训练时,王艳兵总爱摸对手的旧伤位置;想起上个月边境伏击战,王艳兵替他挡下的那刀,正好划在他三年前的枪伤上。
此刻他盯着血獠微颤的右膝,视网膜边缘的系统绿线突然开始跳动——那是身体本能的战术预判!
去你妈的强者!林啸暴喝一声,俯身冲刺的瞬间,他的靴尖精准踢中地面的碎石。
碎石弹起的刹那,血獠的视线被扰动,林啸趁机撞向其右膝。
血獠的膝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整个人踉跄着栽倒。
林啸抽出战术匕首,顺着血獠耳道里还在渗血的伤口狠狠扎进去——这是三天前田果拆解血獠旧伤报告时提到的听觉神经死穴。
你......比我更懂痛。血獠的手无力地垂落,骨刃当啷掉在地上。
他望着林啸怀里的王艳兵,突然笑了,难怪老雷......护着你们。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时,他的瞳孔彻底涣散。
林啸抱着王艳兵的手在抖。
他能感觉到王艳兵的体温正在流失,肩窝的血浸透了他的作训服,在两人之间洇出朵狰狞的花。撑住。他扯下战术背心当加压带,用力缠住王艳兵的伤口,田果的炸药炸塌了半座山,出口就在塌方区另一边。
哥......王艳兵的手指轻轻勾住林啸的衣领,我疼......
我知道。林啸的喉结滚动,他背起王艳兵,伤腿的重量压得他腰杆绷成一张弓,疼不是用来折磨人的......他贴着王艳兵耳畔低语,是用来记住兄弟的。
田果举着95式突击步枪从暗室方向跑来,枪管还在往下滴水——她刚才趟过暗河绕到后方警戒。
看见林啸的瞬间,她的眼眶瞬间泛红,却只说了句:塌方区有三处落石点,我标了荧光粉。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骨刃,别在腰间,走。
洞外的月光从塌陷的洞口漏进来,在三人脚下铺了条银路。
林啸深吸一口气,背着王艳兵踏进碎石堆。
他能听见身后田果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像在替他们丈量生路。
而怀里的王艳兵,正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虽弱,却一下一下,撞得他心口发烫。
塌方区的碎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新兵连深夜卧谈时,王艳兵偷吃压缩饼干的动静。
林啸咬了咬牙,加快脚步——他得赶在王艳兵体温彻底冷透前,把他背出这座吃人的山。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