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晨雾漫过悬崖，林啸的登山靴碾过一截松枝，脆响惊得檐角铜铃轻颤。
他拉低鸭舌帽，伪装用的地质锤斜挎在腰间，余光瞥见沈佳妮正弯腰拨弄路边的野菊——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三点钟方向，石狮旁。”他压低声音，望远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晨雾里那道身影太清晰了：银框眼镜在初阳下泛着冷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将半枚暗纹徽章按进石狮口中，金属摩擦石面的声响被山风送过来，像极了某种仪式的注脚。
沈佳妮的登山杖在身侧轻点两下，凑到他耳边：“徽章纹路和秦昭档案里的吻合。”她的呼吸扫过他后颈，带着点硝烟洗不掉的茉莉香——那是情报处专用的加密香水，“他在看钟楼。”
林啸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战术刀的刀柄。
前世在亚马逊追踪毒枭时，他见过这种姿态：猎人把陷阱摆到明处，就等猎物自己撞进来。
视频里秦昭临刑前转动的戒指突然在他眼前闪了一下，和此刻男子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严丝合缝。
“他在等我们。”沈佳妮的声音更轻了，指尖已经摸向裤袋里的微型录音笔。
林啸摘下望远镜，镜片上蒙着层薄雾。
他望着那道身影转身走向钟楼，灰布僧袍下摆扫过青石板，像片飘在水面上的枯叶。
“你守外围，截他的通讯。”他扯了扯冲锋衣领子，把战术刀往更隐蔽的位置塞了塞，“我去会会这位‘施主’。”
沈佳妮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快速敲了三下——摩斯电码的“小心”。
他回握她手背，触感凉得像冰，却在掌心压了枚微型信号弹：“半小时没动静，打这个。”
钟楼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林啸贴着墙根溜进去，霉味混着檀香直钻鼻腔。
三吨重的铜钟悬在梁上，晨光透过木格窗斜切进来，在钟身刻着的“国泰民安”四个字上跳着金斑。
他的目光扫过钟锤，突然顿住——梁上那截蛛网里，藏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摄像头，镜头正对着钟身。
“境外服务器。”他摸出战术刀挑开蛛网，刀尖轻轻划过摄像头外壳，金属特有的冷意透过刀身传上来，“老K的手笔。”指尖在梁上一按，松木屑簌簌落下，他突然笑了——这梁木是新换的，切口还留着电锯的痕迹。
摄像头的红灯还在闪。
林啸从口袋里摸出枚更小的东西，借着调整背包的动作按在梁上——那是他改良过的信号发射器，能把所有传输数据反向定位。
当啷一声，他故意碰响脚边的铜磬，声音在空旷的钟楼里荡开。
“林队长。”
声音从身后传来，像片落在水面上的羽毛。
林啸转身时战术刀已经出鞘半寸，却在看清来人时顿住——银丝眼镜男正靠在门框上，僧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的蜂巢刺青，“你推演未来，可曾推演过自己为何而战？”
刀身折射的光晃过对方镜片。
林啸收刀入鞘，动作慢得像在展示诚意：“你让我看真相，却不肯说全。”
“我说半句，你走一步——够公平。”男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泛着某种病态的亮，“蜂巢没死，它只是换了宿主。秦昭不是叛徒，是牺牲品。”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林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认得这声音——东南军区专用的越境警报，频率比普通警笛高三个音阶。
木门被踹开的风掀起他的帽檐，林振武带着两名便衣冲进来，领口的领带歪着，脸上还沾着没擦净的剃须膏：“林啸！你越境擅入，已触犯军规！”
“那你来抓我啊。”林啸把双手插进裤袋，指腹隔着布料压在信号发射器的开关上。
他看见林振武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铜钟时，瞳孔缩成了针尖。
“佳妮，定位。”他对着衣领里的微型耳机低语。
山坳外的越野车驾驶座上，沈佳妮的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翻飞。
屏幕里的数据流突然炸成一片乱码，她猛地拍了下触控板，蓝底白字的IP地址跃入眼帘——心理战学院内部机房。
“怎么会是……”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车窗倒影里，静音寺的飞檐正被晨光镀上金边，而更远处，心理战学院的红旗在山巅猎猎作响。
同一时间，三百公里外的军区情报处，白露把咖啡杯重重按在桌上。
她盯着电脑屏幕里的资金流向图，鼠标箭头停在“林振武”三个字上，尾号8888的账户里，境外转入的美金数字还在不断跳动。
“师姐？”实习生小周探过头来，“需要上报吗？”
白露关掉窗口，指节捏得发白。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望着墙上挂着的“精忠报国”锦旗，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遇见林振武时，他说的那句话：“小露啊，有些真相，还是别太早看见的好。”情报处的空调在头顶嗡鸣，白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显示屏蓝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叠的阴影。
她盯着资金流向图里那串不断跳动的数字——林振武名下尾号8888的账户，近三个月竟有十七笔境外美金转入，每笔时间都与蜂巢计划重启的关键节点完美重合：第一次是血獠小队覆灭前夜，第二次是毒窟爆炸案发生前七十二小时，最近一笔就在昨天凌晨三点，恰好是林啸带队潜入静音寺的时刻。
师姐？实习生小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透，需要我帮您调阅近三年的流水吗？
白露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她想起上周食堂里，林振武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时，袖口露出的手表——那是他妻子临终前送的，表盘玻璃上还留着车祸时的裂纹。小露啊，他当时笑着用指节敲了敲表盘，有些真相，还是别太早看见的好。现在想来，那句温言竟像根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眶发酸。
她快速将所有截图打包，加密程序刚运行到98%，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检测到高危数据外传，账户已锁定】。
警报声尖锐地刺进耳膜，白露猛地扯掉网线，机箱后传来咔嗒一声脆响。
她从抽屉里摸出银色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那是林振武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刻着破局者三个字。
老师，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低语，U盘插入接口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您教我们破译谎言，可您自己......数据拷贝进度条跳到100%的瞬间，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拍在玻璃上，像极了某句没说完的话。
钟楼里的檀香突然变得刺鼻。
林啸盯着林振武歪着的领带，那抹歪斜的蓝色让他想起新兵连时班长训话的模样——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林振武是最刚正的教官，会把精忠报国四个字刻进每个学员骨头里。
清道工程？他重复着林振武的话，战术刀在掌心转了半圈，用毒品控制高层，逼他们自毁？
你们和幽灵蛇有什么区别？
莫沉舟突然笑了，银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密布的血丝：区别是——我愿亲手点燃这把火。他抬手扯开僧袍，锁骨处的蜂巢刺青在晨光里泛着青黑，那些坐在高位的蛀虫，收礼时手比谁都快，查案时眼比谁都瞎。
与其等他们烂到根里，不如...
不如你替天行道？林啸打断他，喉结滚动着压下翻涌的怒火。
前世在亚马逊，他见过毒枭用净化社区当借口屠村；现在这张斯文的脸，和那些举着枪的暴徒，竟长得一模一样。
叮——
蜂巢残响在他耳麦里震动，系统提示音比任何警报都刺耳：【残响同步率提升至29%，可主动扫描同类信号源】。
林啸的瞳孔骤缩——这是他绑定战术推演模拟器以来，系统第一次开放主动扫描功能。
他想起秦昭临刑前转动的戒指，想起视频里那个被绑在实验椅上的男人，额头渗血却还在重复：计划代号......蜂巢......目标......清除内部叛变者......
林振武，他突然向前半步，阴影笼罩住对方沾着剃须膏的下巴，秦昭不是叛徒，是你们的实验品。
你让他接触毒品，再用戒断反应逼他发疯，最后扣上叛徒的帽子——这样既清理了异己，又能把脏水泼到境外势力头上。
林振武的喉结动了动，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应该藏着枪。
莫沉舟的手指则悄悄按在钟楼的铜钟上，金属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像在确认某种倒计时。
你毁了血獠，炸了毒窟，林振武的声音突然发紧，现在还想毁了整个清道工程？
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军队？
真要把这些烂事抖出去......
抖出去的不是烂事，是你们的野心。林啸打断他，拇指悄悄按下衣领里的信号发射器。
山坳外的越野车中，沈佳妮的笔记本突然发出蜂鸣，定位系统弹出三个红点：钟楼、心理战学院机房、还有......她猛地抬头，透过车窗看见静音寺飞檐上，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掠过，爪间似乎抓着什么反光的东西——是林啸今早塞给她的微型信号弹。
收网。林啸对着耳麦低语，声音轻得像片落进檀香里的灰。
他望着莫沉舟发红的眼睛，突然笑了：你说半句，我已知全貌。
现在，轮到我了。
钟楼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沈佳妮扯掉耳机线，越野车轮胎在山路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摸出战术对讲机，频道里传来林啸的声音：定位到心理战学院，带支援过来。后视镜里，静音寺的飞檐正被暮色染成深灰，而更远处，心理战学院的红旗还在山巅猎猎作响，只是那抹红，突然像极了血的颜色。
林啸望着林振武颤抖的手，慢慢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沈佳妮刚发来的定位截图，心理战学院机房的IP地址在黑暗中发着冷光。你以为封锁了情报处，就能掩盖所有痕迹？他把手机举到对方面前，但你忘了，总有人不肯装瞎。
莫沉舟突然扑向铜钟，林啸的战术刀几乎同时出鞘。
刀锋擦过对方手腕时，他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山风里传来的警笛声——是沈佳妮带着特战旅的支援到了。
走。林啸扯住莫沉舟的僧袍，把人往门口推。
林振武想掏枪，却被他用刀背磕中手腕，枪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刹车声，车灯的白光刺破暮色，照在林啸紧绷的下颌线上。
回基地。他对着耳麦说，声音里带着前世在亚马逊雨林里，终于找到队友时的嘶哑，有些账，该算清了。
山风卷起满地落叶，掠过钟楼的木门。
铜钟在暮色中沉默着，却在林啸转身的瞬间，轻轻晃了晃——钟身上，那枚被莫沉舟按进去的暗纹徽章，正随着震动缓缓滑落，掉在林振武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