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里的硝烟还未散尽，林啸的战术背心被气浪撕开一道口子，左臂伤口深可见骨，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每一滴都烫得他后槽牙发酸。
他单手撑着岩壁站起身，战术靴碾过一块带火的碎石，焦味混合着血腥味直往鼻腔里钻——直到听见那声压抑的闷哼。
“哥……”
田果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啸猛地转头，瞳孔骤缩——半人高的石板压在她右腿上，爆破钳甩在三步外，迷彩裤腿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最严重的地方能看见白森森的骨茬。
她额角沾着血，却还在冲他笑，嘴角扯得发颤：“我就说……这石板看着结实，其实脆得很……”
“闭嘴！”林啸扑过去，左手按住她肩膀，右手扣住石板边缘。
金属指节抵着粗糙的岩面，伤口被磨得生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喉结滚动着嘶吼：“李二牛！沈佳妮！带其他人继续往节点撤！”
“队长！”李二牛端着狙击枪冲过来，枪管还在往下滴着碎石，“我帮你——”
“听命令！”林啸转头时，血珠从下巴甩在李二牛战术头盔上，“通道随时可能二次塌方，你们多耽搁一秒，就多一分暴露风险！”他扫过其他人的脸，叶寸心的战术刀还攥在手里，刀鞘上沾着新鲜的血；沈佳妮的平板还亮着，蓝光映得她眼眶发青；李二牛的狙击枪托上缠着田果给的幸运红绳——这些画面在他眼前闪了闪，最后定格在前世雨林里，队友被毒箭穿透胸膛时，自己抱着尸体在泥地里爬了三天三夜的画面。
“走！”他吼得嗓子发哑，“这里交给我！”
队友们的脚步声渐远，矿道里只剩岩石轻微的崩裂声。
田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哥……别管我。任务是找蜂巢的神经素样本，你带着样本出去，比救我……”
“住口！”林啸打断她，右手青筋暴起，石板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盯着田果泛白的嘴唇，想起三个月前新兵连，这丫头举着爆破钳说“我要炸出条路给我哥”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上次我看着队友死在怀里，这次——”他咬着牙，石板又挪动半寸，“老子就算把命搭进去，也不会再让兄弟死在我眼前！”
“轰——”
矿道顶部又落下块碎石，擦着林啸后颈砸在脚边。
他趁机一发力，石板“哐当”翻倒在地。
田果右腿立刻渗出大片血，可她却笑着捶他胸口：“哥你看，我就说……”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软下来，额头烫得惊人——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
林啸把她横抱起来，战术背心兜住她的腰，血顺着他的小臂往下淌，滴在田果迷彩服的肩章上。
他蹲身冲进左侧的通风侧道时，听见远处传来沈佳妮的惊呼。
主控室里，沈佳妮的手指在战术平板上快速敲击，额角的汗滴在屏幕上，晕开一片蓝光。
防火墙的绿色进度条刚跳到99%，她突然顿住——数据库里跳出的数百个生物档案，编号前缀“B-”像根钢针扎进眼睛。
“这是……”她喉结滚动，指尖发抖，“林队前世小队的徽章，就是B型箭头……”
平板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加密日志自动弹出。
沈佳妮屏住呼吸点开，最上面的署名让她瞳孔一震——苏岩父亲。
“2018年7月15日，实验体B-17出现自主意识……”
“他们不是死了……”她声音发颤，抬头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是被当成武器养着……”
广场上的枪声突然变得密集。
曲比阿卓贴着残墙翻滚，战术靴碾过碎玻璃，身后重机枪的子弹在墙上凿出蜂窝状的坑。
她眯眼观察弹道落点，山风卷起她的碎发——风向偏北，子弹落点比瞄准线低15厘米。
“叶寸心！”她扯下外衣，快速绑上块碎石，“准备突进！”
外衣刚抛向废车堆，重机枪的火舌立刻转向。
曲比阿卓抓住0.8秒的空档，像只岩羊般窜出掩体，狙击枪托抵肩的瞬间，准星稳稳套住对方瞄准镜——“砰”的一声，镜片碎裂的脆响混着枪响。
叶寸心的战术刀已经抵住对方咽喉。
可当她看清那张脸时，刀“当啷”掉在地上——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战术背心下露出半截校牌，沾着血的胸口纹着和林啸前世小队一样的B型箭头。
“还……”少年咳着血，从怀里摸出枚生锈的徽章，指节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给他……”
叶寸心接住徽章的瞬间，少年的眼睛缓缓闭上。
她盯着徽章上的划痕，突然想起林啸醉酒时说过的话：“我前世小队十二个人，最后就剩我带着这枚徽章爬出来……”
矿道侧道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林啸背着田果冲进主控室时，额角的血已经结成暗痂。
他踹开虚掩的门，迎面撞上满墙的监控画面——十七个熟悉的身影在画面里走动，脖颈处闪着和张野一样的银色金属光。
为首的那个转身，幽蓝的眼睛映着监控屏的光，咧开嘴笑：“林队，欢迎来到——”
“蜂巢。”林啸的瞳孔在接触到监控画面的瞬间收缩成针尖。
十七张脸在幽蓝屏幕上晃动，有三张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轮廓——王磊的左眉骨有道月牙疤，周强笑起来会露出虎牙，陈刚总爱用刀背敲自己钢盔喊老林看路。
此刻他们脖颈处的银色金属环泛着冷光，像十七条锁在灵魂上的铁链。
惊喜吗？张野的声音裹着机械音的刺响，他转动座椅的动作带着不属于人类的生硬，金属脊椎在椅背摩擦出火星，你以为他们死在雨林里？
不，是我把他们从烂泥里挖出来的。他抬起手，监控画面突然切到实验室场景：穿白大褂的人正往周强后颈植入芯片，他浑身抽搐却还在喊老林救我，和七年前雨林里被毒箭刺穿时的叫声重叠在一起。
林啸的战术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里血液轰鸣的声音，左手无意识攥紧胸前的徽章——那是前世小队的遗物，此刻在掌心硌出红印。
三个月前在边境毒巢，他还以为张野只是个普通毒枭，现在才明白，这个当年在雨林里替他挡过子弹的副队长，早把自己活成了怪物。
他们现在是完美的战争机器。张野起身时，地面因金属义肢的重量震颤，没有恐惧，不会疲惫，能在核辐射里跑二十公里——而你，他突然掐住林啸的脖子将人提起来，机械手指陷进肌肉的剧痛让林啸眼前发黑，还在为所谓的兄弟情掉眼泪。
放...开他！田果的爆破钳砸在张野后颈，却只溅起几点火星。
她拖着伤腿扑过来，额角的血滴在林啸脸上，烫得他神经一绷。
前世队友惨死的画面、新兵连何晨光递来的水壶、王艳兵替他挡的子弹、李二牛连夜给他缝补战术背心的身影，突然像走马灯般在脑海炸开。
战术推演器！林啸咬着牙嘶吼，可意识里的虚拟空间一片漆黑——24小时冷却时间还剩三小时。
他望着田果发白的嘴唇，望着曲比阿卓举着狙击枪从侧门冲进来时眼里的焦灼，望着叶寸心正用战术刀砍张野的机械关节却被甩飞撞在墙上，突然笑了。
推演个屁。他咳出血沫，右手抓住张野的机械臂关节，那里有道半厘米的缝隙——是叶寸心刚才砍的，老子有兄弟。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时，林啸以为是幻听。
但下一秒，何晨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队，当年选拔时你背我跑了三公里，现在换我背你！王艳兵的笑声混着子弹破空声：那破战术推演有啥用？
老子的拳头就是最优解！李二牛带着鼻音的喊叫声刺穿耳膜：哥！
我们在你身体里！
林啸的伤口突然不疼了。
他看见自己的血液在皮肤下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有十七股热流顺着血管往四肢涌。
张野的机械手指松开的瞬间，他反扣住对方手腕，膝盖狠狠顶向那道缝隙——金属断裂声比枪响还脆。
你疯了？张野踉跄后退，机械臂垂落时扯出一串火花，这是军方最高机密的外骨骼——
去他妈的机密！林啸抄起地上的战术刀，刀尖抵在张野喉结处，老子要的是我兄弟的命！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沈佳妮的尖叫从通讯器里炸出来：自毁程序启动！
倒计时十分钟！她的脸出现在主控屏上，额角的血滴在键盘上，林队，老鬼传来密钥——张野的意识和主控系统绑定！
用声纹覆盖能瘫痪他！
林啸的刀尖微微发颤。
他摸出战术背心内层的老式MP3，那是前世队友留下的遗物，里面存着最后一次任务的录音。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周强的声音混着雨声炸响：张副队，你说带我们回家...我们信你。陈刚的咳嗽声接着响起：老林要是活着，替我给他带包烟...我们信你。
张野的机械眼突然剧烈闪烁。
他抬起金属手想去捂耳朵，却在碰到MP3的瞬间顿住——那是他亲手交给周强的，刻着生死与共四个字的MP3。
林啸看见他眼眶发红，金属义肢的指节捏得变形，突然想起七年前雨林里，这个总爱板着脸的副队长，曾抱着中枪的王磊哭到说不出话。
你输了。林啸扯掉张野后颈的主芯片，红色电流顺着芯片接口窜出来，他们从来没信错人。
系统瘫痪的瞬间，整座基地开始剧烈震动。
天花板的碎石像雨点般砸下来，田果扑过来拽住林啸的战术背心：哥！
通道要塌了！曲比阿卓从烟雾里冲出来，背起沈佳妮的同时抓住林啸的手腕：走！
我们一起走！
林啸望着监控屏里逐渐恢复清明的十七张脸，周强正用金属手砸开项圈，陈刚冲镜头比了个七年前的手势——两根手指点太阳穴，代表兄弟在。
他突然笑了，把染血的徽章塞进田果手里：带着他们...回家。
轰——
最后一道支撑梁断裂的巨响里，林啸感觉自己被两股力量狠狠拽向通道。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田果的哭喊声、曲比阿卓的喘息声、远处实验体们砸开锁链的动静，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他望着头顶不断落下的碎石，突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拉练时，何晨光说的那句话：林啸，我们这伙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是田果的眼泪，还是自己的血？
不重要了。
他知道，只要兄弟还在，只要怀里还揣着十七颗心跳的共振，就算下一秒被埋进废墟，也算活了回真正的兵。
通道外的天光漏进来时，林啸的战术靴尖刚蹭到安全区的标记。
身后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大地在替他哭，替十七个被偷走的春天哭。
田果的手还攥着他的手腕，曲比阿卓的背带勒得他肋骨生疼，可这些疼，都比不过胸口那枚徽章——它正贴着心脏，随着十七声心跳，一下一下，烫得他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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