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训练室的防弹玻璃斜斜切进来,在防滑垫上投下菱形光斑。
林啸单手撑着综合训练架,迷彩裤右腿膝盖处洇出一片淡红——那是第三次冲刺折返跑时,神经突然错位导致的摔倒。
滴滴滴——医疗监控仪发出刺耳鸣叫。
他盯着自己发颤的右腿,肌肉在皮肤下不规律抽搐,像有团活物在啃噬骨髓。
上次系统过载留下的后遗症比预想中顽固,每次发力超过三成,膝盖就会传来被钢钉搅动的钝痛。
林啸!
门被撞开的风掀起战术白板上的训练计划表。
欧阳倩的护士鞋踩得地板哒哒响,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未干的碘伏,左手提着应急医疗箱,右手攥着血压计袖带。
她蹲下来时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说过多少次?
神经损伤恢复期要避免大强度训练!
镊子夹着酒精棉的动作重了些,林啸倒抽冷气。
欧阳倩的手指突然顿住——他膝盖上的擦伤里混着暗红色血痂,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她抬头时眼眶有些发红,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昨晚授勋仪式上你笑得那么开心,我以为
以为我好了?林啸扯了扯嘴角,盯着墙上自己的训练成绩表。
最顶端是三个月前的3000米跑记录10分17秒,现在最新的成绩栏空着,像道没愈合的伤口。医生说要静养,可战狼的训练量摆在这儿。他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青铜纹章,体温让金属泛起暖光,何晨光今天晨跑超了我半圈,王艳兵在障碍赛笑话我林队的腿比李二牛的枪法还不稳。
欧阳倩的手指攥紧棉签,酒精在棉絮里渗出一滴,啪嗒落在他腿上:他们是担心你,不是要逼你。她放轻动作,用纱布轻轻裹住伤口,活着回来的人,不该再拿命去赌。
你不是钢铁,林啸。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
林啸望着她垂落的发顶,突然想起昨天山路上,这个总把急救包背得比战术背包还重的女医官,抱着醒酒汤追了他半里地。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说喝多了伤胃,现在却红得像浸了水的石榴。
他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可我怕闭眼——一闭眼就是他们倒下的样子。
训练室的电子钟跳到11:58。
欧阳倩的动作顿住,纱布末端在指尖卷成松散的螺旋。
她抬头时脸上又戴上了惯常的温和笑意,只是眼角还泛着水光:午休时间到了,去食堂吧。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林啸看着她收拾医疗箱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发绳——是田果昨天硬塞给她的,说医官姐姐戴这个好看。
他摸了摸胸前的纹章,金属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战狼档案室的门在身后咔嗒锁上时,林啸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
系统在脑海里发出机械音,红色警告浮现在视网膜上:【神经负荷89%,强制推演将引发永久性损伤】。
他闭了闭眼,指尖在战术平板上快速敲击——蜂巢计划残余资料,苏岩父亲留下的加密日志。
屏幕亮起的瞬间,系统警告变成刺目的血红色。
林啸咬着牙忽略提示,当需要血火纹章激活的字样跳出时,他摸出战术刀,刀刃在食指上划出细口。
血珠滴在感应区的瞬间,平板发出蜂鸣,泛黄的日志扫描件铺满屏幕。
最后一页的照片突然动了。
林啸瞳孔收缩——那是张矿道平面图,坐标精确到米,标注着蜂巢·子巢。
西南边境,废弃矿道,热成像显示有频繁车辆出入...
叮——
手机震动惊得他手一抖,平板摔在木桌上发出闷响。
战术会议通知跳出来时,他才发现后颈全是冷汗。
系统警告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一片刺痛的空白。
会议室的投影布刚降下,谭晓林的手指就点在热成像图上:矿道口近一周有十七次车辆进出,时间集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车型匹配之前截获的毒贩运毒车。她抬眼扫过众人,初步判断是残余势力转移库存。
我带队去。何晨光拍着桌子站起来,作训服下的肌肉绷成线条,我和王艳兵、李二牛去过那片山区,地形熟。
林啸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纹章。
青铜边缘蹭过伤口,疼得他清醒几分。
他站起来时,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
会议室瞬间安静。
谭晓林的眉峰挑起来:林啸,你刚苏醒不到七十二小时,神经损伤未愈,体能评估报告上写着不适宜执行高危任务。
子巢坐标是我用血打开的。林啸望着墙上的战狼队旗,红底黑狼的图腾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上回蜂巢行动,苏岩替我挡了颗子弹。
老郑说过,战狼的债,要战狼自己还。
何晨光张了张嘴,又闭上。
王艳兵把到嘴边的疯了吧你咽回去,转而猛拍李二牛的背,却把人家拍得直咳嗽。
叶寸心靠在椅背上,狙击手套在指尖转着圈,目光像颗钉子钉在林啸脸上。
谭晓林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最终叹了口气,把战术平板推过去:矿道地形图,热成像分析,当地向导名单。
今晚十点前交行动计划。
散会时,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林啸抱着资料往宿舍走,转过转角时突然顿住——唐笑笑靠在墙上,怀里抱着那台总不离身的相机,镜头盖没盖,在灯光下反着幽蓝的光。
她看见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来,在她发梢镀了层银边。
林啸刚要开口,她却突然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亮起:笑一个!
这可是战狼队长出发前的最后一张帅照。
照片里的林啸微怔,身后的灯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面正在扬起的战旗。
唐笑笑低头看了眼屏幕,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悬,最终按了保存。
她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轻得像风:明天...我给你煮姜茶。
林啸望着她跑远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山路上,这个总举着相机追着大家拍照的文艺兵,举着竹筒酒说这是阿卓家乡的酒,喝了能壮胆。
现在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相机背带在墙上晃出一道淡影。
夜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资料页哗哗作响。
林啸低头看了眼蜂巢·子巢的坐标,又摸了摸胸前的纹章。
青铜的凉和伤口的烫在皮肤下交织,像在说:该出发了。
月光在基地水泥路上流淌成河,林啸抱着战术资料往宿舍走,作训服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转过第三栋营房转角时,一道身影从冬青丛后闪出来,吓了他一跳。
林哥。唐笑笑的声音带着鼻音,手里攥着块红布,在月光下像团烧得不太旺的火。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湿意,鼻尖微微发红,显然在这儿等了很久。
林啸这才注意到她布鞋边缘沾着草屑,发梢还凝着夜露——文艺兵宿舍在基地最东边,她得绕半个训练场才能到这儿。
怎么...他话没说完,唐笑笑突然把红布塞进他手里。
那是块巴掌大的护身符,针脚歪歪扭扭,却用金线绣着五把小刀,刀身纹路和战狼臂章上的一模一样。五把刀,何哥、王哥、二牛、你,还有我。她吸了吸鼻子,手指绞着衣角,上次你失踪那七天,我在文工团活动室唱了十七遍《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把张干事的茶缸都唱裂了。
林啸捏着护身符的手紧了紧。
金线扎得掌心发疼,像团小小的火。
他想起三天前授勋仪式上,唐笑笑举着相机挤在最前排,镜头里全是他的脸;想起上个月他发着烧还坚持训练时,她偷偷往他水壶里塞的枇杷糖。这次...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别再让我唱到嗓子哑了好不好?
夜风掀起她的军帽,露出耳后没别住的碎发。
林啸伸手替她理了理,指腹碰到她发烫的耳垂。等任务回来,他把护身符塞进战术背心最里层,贴着心口,我给你当听众,你唱《强军战歌》,我打拍子。
唐笑笑破涕为笑,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却又在转身时顿住。
她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了纸塞进他嘴里:留着补血糖。月光下她的背影跑远,军帽上的帽徽闪着微光,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夜更深了,战术准备室的荧光灯在林啸头顶嗡嗡作响。
他蹲在装备箱前,逐一检查单兵装具:战术刀的开刃角度、弹夹的压弹数量、急救包的止血带是否理顺。
当他摸到战术背包侧袋时,指尖触到个金属硬块——拆开防潮布,竟是枚改装过的消音器,表面还带着刚打磨的毛刺。
王艳兵那小子。林啸低笑出声。
他记得下午体能训练时,王艳兵还嘴硬说林队现在这腿速,追野猪都费劲,现在倒偷偷把自己新研究的消音器塞进来。
消音器底部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啸字,是用刺刀划的,边缘还蹭着蓝漆——应该是从维修车间顺的材料。
准备室的门虚掩着,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啸抬头,看见李二牛蹲在门外台阶上,怀里抱着他的作战靴。
这个平时连擦枪都要哼《映山红》的憨小子,此刻抿着嘴,用擦枪布仔细擦拭靴底的泥渍,连鞋帮的车线都没放过。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上次解救人质时替林啸挡的弹片。
二牛。林啸走出去,蹲在他旁边。
李二牛手一抖,擦枪布掉在地上。我...我看你靴子沾了泥。他挠着头,耳尖发红,上次你说,靴底干净了,跑路才不会打滑。林啸捡起擦枪布,和他一起擦拭靴面。
布子擦过皮质的沙沙声里,他听见李二牛小声说:林哥,这次换我给你断后。
凌晨五点,基地旗杆下的露水打湿了林啸的裤脚。
他仰头望着缓缓升起的军旗,红底上的五角星在晨光里泛着金。
身后传来皮靴踩碎石的声音,郑教官的身影出现在他右侧,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金属盒。
1998年边境剿毒,我带七个人进原始森林。郑教官打开盒子,老式军用指南针躺在丝绒衬里上,铜壳子泛着温润的光,三天后遭遇伏兵,老五替我挡了颗子弹,血溅在这指南针上,擦了十年都没擦干净。他把指南针塞进林啸手里,后来我才明白,活着回来的人不是靠枪法,是靠这儿——他敲了敲林啸胸口,记得队友的命比自己金贵。
林啸握紧指南针,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他想起苏岩倒在他怀里时,血浸透了战术背心;想起何晨光背着受伤的王艳兵跑了八公里山路,膝盖磨得见骨;想起唐笑笑举着相机说要拍够一百张战狼的笑脸。
风掀起军旗,猎猎作响,像无数声未说出口的保重。
出发!谭晓林的哨声撕裂晨雾。
林啸转身走向停在训练场的突击车,何晨光、王艳兵、李二牛已经在车边列队。
王艳兵冲他挤眼睛,手指点了点他的战术背包;李二牛把擦得锃亮的作战靴在地上磕了磕,发出清脆的响;何晨光拍了拍他肩膀,力度重得像座山。
引擎轰鸣声中,车队驶出基地大门。
林啸靠在车座上,右腿旧伤突然像被火钳夹住,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他闭了闭眼,意识沉入熟悉的黑暗空间——战术推演模拟器的蓝光在视网膜上亮起,这次的边框竟是刺目的血色。
【血火纹章激活成功】
【冷却时间:0】
【本次推演代价:未知】
林啸望着悬浮在眼前的矿道地形图,指尖划过子巢两个字。
车窗外,晨雾渐渐散开,露出远处连绵的山脉。
他知道,在那些山的褶皱里,有个潮湿的矿道正等着他们——那里或许藏着毒贩的最后一批货,藏着苏岩没说完的遗言,藏着战狼必须跨过的坎。
而他,要带着这群把后背交给他的兄弟,把那道坎,踏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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