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林啸的指节在战术背包带扣上绷得青白。
车载电台里沈佳妮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矿道入口在三点钟方向，注意左侧山体有滑坡痕迹。”他侧头看了眼后视镜——王艳兵正把九五式步枪往肩带里卡紧，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李二牛蹲在车厢角落，用匕首反复刮擦战术靴底的泥，动作机械得像台老钟表；何晨光的拇指抵着军刺刀鞘，指腹在磨出包浆的牛皮上摩挲，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下车。”谭晓林的指令像根钢针戳破沉默。
林啸第一个跳下车，腐锈混着氨水的气味立刻灌进鼻腔，比推演时模拟的更浓烈三分。
沈佳妮从车尾箱搬出便携无人机基站，耳麦线在她颈后晃出利落的弧：“矿道结构被改造过，主通道分岔口有七处压力雷区，触发重量阈值……”她突然抬头，睫毛在夜视仪镜片上投下阴影，“和三年前毒贩在滇南设的雷阵参数一致。”
林啸的后槽牙咬出酸意。
三年前苏岩就是踩中这种“重量感应雷”，半个身子炸进了雨林树冠。
他闭了闭眼，意识沉入战术推演的黑暗空间——蓝光在视网膜上流淌，矿道三维模型里，红色标记的雷区像溃烂的伤口。
当他再睁眼时，瞳孔里还浮着未消散的蓝光：“二牛，你排头；晨光，跟我保持三步；艳兵断后。”他抽出战术笔在岩壁上画下第一道箭头，“每走七步停半秒，踩我脚印。”
李二牛的作战靴刚贴上第一个脚印，矿道穹顶就有碎石簌簌落下。
王艳兵的枪口立刻抬到四十五度，喉间发出短促的“嘘”声。
林啸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推演时预演过的画面在眼前叠影——三天前他在虚拟空间里走崩了十七次，最后一次是李二牛为了扶他被模拟雷炸碎了半张脸。
此刻真实的矿道里，李二牛的背影裹在深绿色作训服里，像株长在岩缝里的松树，每一步都稳得让人心安。
“三百米标记。”沈佳妮的声音从耳麦里钻出来。
林啸的战术手表红光一闪，这是曲比阿卓在右侧岔道发来的安全信号。
他刚要抬手示意前进，身后突然响起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更像……被扯断神经的木偶在拖拽肢体。
“敌袭！”何晨光的低喝像根绷紧的弦。
林啸转身的瞬间，三具穿着改装迷彩服的躯体从阴影里撞出来，他们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灰，左臂绑着闪烁红光的战术灯，动作僵硬却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
李二牛的枪托已经砸在第一个敌人锁骨上，骨裂声混着闷哼，可那家伙竟反手抓住枪管往自己怀里带，指甲几乎抠进李二牛手背。
“他们听不到枪声！”曲比阿卓从斜上方岩缝里跃下，军刺划开敌人颈侧动脉，鲜血溅在她脸上，“看红光！指挥节点在红光发射器！”林啸的呼吸突然顿住——前世在亚马逊雨林，他见过被毒枭注射了神经毒素的“活靶子”，也是这种眼神，这种不要命的疯劲。
他反手扯下自己的战术灯砸向地面，吼道：“全关！用夜视！”
黑暗瞬间笼罩矿道。
叶寸心的狙击镜红光在高处亮起，她翻上岩突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枪托抵肩的角度分毫不差。
第一声枪响时，最前端的红光发射器炸开碎片；第二声，侧方的红光灭了；第三声，最后那具“活靶子”的红光随着眉心血洞一起熄灭。
敌群像被剪断提线的木偶，歪歪扭扭栽倒在地。
“安全。”叶寸心的声音透过耳麦，带着狙击成功后的轻喘。
林啸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战术背心全湿透了。
何晨光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防弹衣渗进来：“你这脑子，比GPS还准。”他话音未落，矿道尽头突然透出冷白的光——是实验室的荧光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成模糊的团。
冷冻舱的金属外壳结着霜，林啸的战术手电扫过舱体标签时，呼吸猛地一滞。
“731-张野”“732-陈默”“733-苏岩”……每个名字都像根钉子，钉进他的太阳穴。
苏岩的脸还和三年前一样，只是睫毛上凝着冰晶，嘴唇冻得发紫。
林啸的手按在舱体上，凉意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这不是停尸房，是……
“别碰。”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林啸猛然转身，最里侧的冷冻舱正缓缓开启，白雾里露出张枯瘦的脸，左眼蒙着褪色的眼罩，右眼里跳动着疯狂的光，“老鬼……”他脱口而出，前世在特种部队档案室见过这人的照片，“蜂巢实验体幸存者”的档案还夹在他旧笔记本里。
老鬼扶着舱体站起来，关节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从胸口掏出枚烧焦的徽章残片，边缘还沾着黑色的焦痕，“他们把你兄弟的意识……抽出来……喂给AI……”他的手指抠进林啸战术背心的织带，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你说的‘活着’……他们真的……在看着……”
林啸的瞳孔骤然收缩。
战术推演模拟器突然在意识里震动，蓝光变成刺目的猩红，像有滚烫的岩浆在脑仁里翻涌。
他听见老鬼的声音变得很远，像隔着层水幕：“张野……没死……他在等你……”
矿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林啸攥紧老鬼递来的徽章残片，焦痕硌得掌心生疼——那上面的纹路，和前世队友胸口的战术徽章，一模一样。
林啸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系统震动带来的刺痛从后颈窜入天灵盖，视网膜上的蓝光突然凝结成血色纹路，像把烧红的铁烙在神经上。
他踉跄半步撞在冷冻舱上，霜花簌簌落在战术背心上，却烫得他手指发颤：张野......为什么？
老鬼的枯瘦手指抠着舱体边缘，眼罩下的疤痕随着苦笑扭曲成蜈蚣：他说旧世界的规则早该碎成渣——你记不记得三年前雨林里那声爆炸？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缝合线里露出半枚金属芯片，他们抽走苏岩的记忆时，我就蹲在通风管道里数秒。
他说你是变数......怕你把兄弟们从数据堆里捞回来。
林啸的喉结动了动，掌心的徽章残片割出血珠。
前世亚马逊雨林的暴雨突然在眼前翻涌——张野替他挡下毒箭时，也是这样红着眼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矿道深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像某种机械巨兽在苏醒，他反手将老鬼拽到身后：走！
去主控室！
轰——
头顶岩层突然炸落碎石，何晨光的战术手电光柱扫过坍塌的岔口，脸被照得青白：矿道应力超限！沈佳妮的指尖在战术平板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沁汗：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27分13秒！她猛地抬头，耳麦线绷得笔直，能源阀在地下泵站，手动关闭需要切断主管道，但...
我去！何晨光跨步上前，手掌重重按在林啸肩甲上，虎口还留着方才搏斗时的血痕，你指挥全局，我熟悉泵站结构！
林啸的左手下意识扣住他的手腕。
何晨光的脉搏跳得急，像打桩机——这是他每次替兄弟挡危险时的老毛病。
林啸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五公里越野，何晨光背着腿伤的他跑完全程，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次换我。他松开手，把战术平板塞进何晨光怀里，指腹在平板边缘的划痕上抹过——那是李二牛去年拆弹时溅的弹片印，如果我回不来......他声音低下去，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告诉欧阳倩，我说过心跳比指令重要。
林啸！叶寸心的狙击枪托重重磕在地面，她卸了战术头盔，马尾辫散在肩头，眼里的冷光碎成火星，你当我们是纸糊的？
阿卓。林啸转向曲比阿卓，后者正用军刺割下衣角替老鬼包扎伤口，闻言抬头，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带老鬼跟紧晨光，他的记忆比我们命金贵。他又看向王艳兵，后者正把最后一枚震撼弹塞进战术背心，指节捏得发白，艳兵，护好二牛，他踩雷的脚还没消肿。
王艳兵突然闷吼一声扑过来，熊抱撞得林啸防弹衣咔嗒作响：操你大爷的林啸！他的声音闷在林啸颈窝，带着鼻音，要是死了，老子把你坟头种满仙人掌！
林啸拍了拍他后背，掌心触到他作训服下凸起的弹片伤疤——那是去年边境缉毒时替他挡的。
他退开两步，战术手电的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都给老子活着出去。
泵站通道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林啸听见叶寸心骂了句疯子，尾音被金属门切断。
通道里的应急灯每隔十米才亮一盏，照得墙面的霉斑像块块暗血。
他的战术靴踩在积水里，水花溅起又摔碎，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炸开：【检测到三级危险因子，建议规避左侧通风管】。
林啸猛地矮身，三柄淬毒的军刺擦着头顶扎进墙面，金属与岩屑的摩擦声刺得耳膜生疼。
三个强化兵从阴影里钻出来，他们的左臂红光闪烁，肌肉虬结得像钢筋，其中一个的右耳缺了半块——和推演时模拟的第12号目标特征完全吻合。
来得正好。林啸扯下战术匕首，刀身映出他发红的眼。
第一拳袭来时，他侧头闪过，匕首划开敌人肘窝的静脉——但那家伙连哼都没哼，反手掐住他手腕往墙上撞。
骨头撞在岩石上的钝痛让他倒抽冷气，系统蓝光在视网膜上标出敌人下盘空当，他抬腿猛踹对方膝盖，听见软骨碎裂的脆响。
第二个敌人从背后锁住他脖子，手臂像铁箍。
林啸的脸涨得通红，右手匕首反手刺进对方腋窝——那里是强化兵改造的薄弱点，推演时试过十七次。
血溅在他战术护目镜上，模糊了视线，第三个敌人的军刺已经抵住他心脏。
操！他咬着牙翻滚，军刺擦着防弹衣划出火星。
右腿旧伤突然爆发，疼得他差点栽倒——那是三个月前跨国反恐时被火箭弹碎片炸的，欧阳倩缝了八针。
系统红光疯狂闪烁，提示他还有47秒到达阀门。
他摸出最后一枚烟雾弹甩向地面，趁白芒笼罩的瞬间滚进管道缝隙。
阀门的金属把手结着冰，林啸的手套早被扯烂，掌心的血糊在把手上，滑得握不住。
他用牙齿咬住战术手电，光束照在阀门刻度上——需要逆时针转三圈半。
第一圈时，头顶传来岩层断裂的轰鸣；第二圈，碎石像雨点砸在背上；第三圈半时，整面墙都在震动，他听见自己关节发出的咔嗒声。
咔——
阀门彻底闭合的瞬间，头顶的岩层像被巨斧劈开。
林啸被气浪掀飞，撞在管道上，喉间涌出腥甜。
他挣扎着抬头，热成像仪里五个红点正沿着他标记的路线狂奔——何晨光的红点在前，叶寸心的在左，王艳兵护着李二牛，曲比阿卓扶着老鬼断后。
系统的蓝光突然变得温暖，像前世队友的手掌。
【血誓共鸣启动，全员撤离路线已标注】的提示音里，他看见欧阳倩的脸在眼前闪过，带着消毒水味的笑：林啸，你答应过我，要活到能听我弹完《月光》。
最后一块巨石砸下时，他摸出贴在胸口的徽章残片。
焦痕硌着心脏，那里还跳得很有力——比任何指令都有力。
矿道坍塌的轰鸣持续了七分零三秒。
何晨光的战术头盔被落石砸出凹痕，他攥着强光手电的手在抖。
光束扫过废墟时，突然照见石缝里露出半截战术背心——深绿色的布料上，有块暗红的血渍，像朵开在岩缝里的花。
队长！他扑过去，指甲抠进碎石里，老何带你回家！
废墟深处，有若有若无的心跳声，混着系统残留的蓝光，轻轻，轻轻，敲着黑暗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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