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的作战靴碾过荒岭最后一截碎石路时,后颈的汗已经浸透了作训服领口。
三天前被陈铁山刻意调整的孤狼行动补给点,在记忆里还泛着冷硬的棱角——他本该在昨天正午耗尽压缩饼干,却在崖底野蜂巢下找到了半块被雨水泡软的巧克力。
那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绽。
后勤维修站的蓝顶白墙在晨雾里浮出来时,他放慢脚步,指尖轻轻蹭过腰间的信号枪。
金属握把上的血渍已经结痂,像块暗红的膏药。
他抬头看了眼门楣上装备登记室的铜牌,喉结动了动——管理员老张头这时候该在给电台换电池,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见动静会先骂一句小兔崽子又来晃悠。
报告!他推开门,带着股山风的凉意。
老张头果然在摆弄电台,秃头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听见声响,他抬头时眼镜啪嗒掉在桌上:林啸?
你小子不是在山里喂狼吗?
林啸把信号枪放在登记台上,枪托磕出清脆的响:生存挑战完成,按规定归还装备。他的目光扫过老张头身后的军用电脑,屏幕保护是东南军区的徽章,密码框还亮着。
老张头摸起登记本,笔尖悬在信号枪那栏突然顿住:你这枪...握把上的血?
摔了一跤,蹭的。林啸弯腰捡笔,战术背心蹭过桌沿的加密频段记录仪——那是三天前突袭猎捕队时顺来的,此刻正贴着电脑主机箱微微发烫。
他直起身时,袖管扫落了老张头的茶杯,对不住!
哎哟你这小子!老张头手忙脚乱去扶杯子,老花镜歪到耳朵根。
林啸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下888888——他记得上周帮老张头修打印机时,老人嘟囔过军区装备室密码就图个好记。
电脑滴地一声解锁。
林啸的瞳孔缩成针尖,快速调出指挥车GPS轨迹界面。
绿色光点在地图上拉出三天的行进路线,与训练计划里的环形搜索完全不符,凌晨两点的坐标甚至飘到了禁区边缘。
他摸出战术靴夹层里的加密U盘,插入接口时手背青筋凸起——这不是证据,是引信,要炸出陈铁山藏在更深处的雷。
行了行了,登记完赶紧滚。老张头擦着桌子抬头,正撞见林啸把U盘塞回靴底。
他眯起眼:你小子...裤脚沾的泥不对啊,这是后山红土?
林啸笑了笑,作训服下摆扫过桌上的记录仪:山里转迷糊了,绕了远路。他抓起信号枪转身,余光瞥见电脑屏幕上的拷贝进度条跳到100%。
指挥车里的空调开得太凉,陈铁山裹着军大衣还在打冷战。
监控画面里林啸走出荒岭的镜头被他回放了十七遍——那小子的作训服虽然破了,但肩章挺得比旗杆还直;本该踉跄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在石子的实处;连举信号枪的角度,都像是提前量好的。
报告!通讯员的声音从电台里炸出来,督察处刘子航干事已调取孤狼行动审批文件,要求二十分钟后面谈。
陈铁山的茶杯哐当砸在控制台上,褐色茶渍溅在训练计划的封皮上。
他想起三天前在连部,高建国把那份水源破坏报告推过来时,封条下若隐若现的违规操作四个字。
窗外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抬头——高建国正站在车外,手里捏着那个档案袋,指节白得像石膏。
老陈。高建国的声音闷在玻璃上,装备日志该归档了。他把档案袋往车窗缝里塞了塞,转身时作训服下摆扫过车底盘,那里藏着林啸三天前埋下的追踪器,此刻正随着电流微微发烫。
林啸躺在床上时,额角还敷着退热贴。
卫生员刚走,他就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机——这是违规,但他知道陈铁山此刻焦头烂额,没空查寝。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滞住了:追踪器凌晨两点十七分的定位,在东南废弃靶场闪烁。
不在训练计划里。他轻声呢喃,指尖在手机地图上划出靶场轮廓。
推演模拟器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展开:靶场北侧的荒草下,有条二十年前的地下弹药库旧道,出口直通318国道。
他坐起身,退热贴啪地掉在床单上——陈铁山深夜去那里,总不会是打野兔。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一半,林啸听见隔壁班传来鼾声。
他摸了摸战术靴夹层里的U盘,又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时间:48分钟。
足够销毁一箱文件,或者
叮——手机突然震动,是高建国发来的消息:晨五点,装备室见。
林啸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忽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把手机塞回枕头,闭上眼睛时,余光瞥见窗外有黑影闪过——是陈铁山的指挥车,正往后勤方向开去,车灯在晨雾里划出两道浑浊的光。
凌晨四点五十分,林啸的手表准时震动。
他翻身下床,作训服穿到一半时,听见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是装备室的铁门被打开了。
他摸了摸靴底的U盘,推门时,晨雾裹着股铁锈味涌进来,像根细针,扎得人太阳穴突突跳。
隔壁连部的灯突然亮了。
林啸脚步微顿,看见刘子航干事的身影映在窗上,正低头翻着什么文件。
文件页边露出几个字:猎捕队装备日志。
晨光刺破云层时,刘子航的作战靴已经碾过猎捕队装备室的水泥地。
他手里攥着从连部调来的《孤狼行动装备申领表》,封皮边角被指甲掐出褶皱——表上战术匕首07式的申领人栏写着阮志强,但昨夜在装备室铁柜里翻出的那把匕首,刃口新划的三道深痕,明显不是训练时磨出来的。
阮班长。刘子航把匕首拍在木桌上,金属与木纹碰撞出脆响,这划痕,解释一下?
阮志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他盯着那道泛着冷光的划痕,后颈的汗顺着作训服领扣往下淌——三天前陈铁山踹开他的门,说去后山把那小子的补给点掀了时,他正握着这把匕首撬石头。
当时林啸藏在崖壁后的冷笑,此刻突然在他脑子里炸响。
训练...训练时刮到石头了。阮志强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刺。
石头能刮出平行三痕?刘子航的拇指划过刃口,这是军用铁丝的刮擦痕迹,后山哪来的铁丝?他抓起桌上的装备日志,翻到07式匕首登记页,钢笔尖重重戳在完好二字上,你昨夜补登的记录?
墨迹还没干。
装备室的门吱呀被推开。
高建国抱着个牛皮档案袋站在门口,作训服风纪扣系得整整齐齐,连帽檐都压得比平时低两指。
他扫了眼阮志强煞白的脸,又看向刘子航:干事,有些事...不该只看表面。
档案袋摊开的瞬间,三张照片啪嗒落在桌上。
第一张是块被砸烂的军用水壶,壶身凹痕里还粘着红土;第二张是半块泡软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东南军区特勤补给的字样;第三张最让刘子航瞳孔收缩——陈铁山的指挥车停在废弃靶场的照片,时间戳清晰显示02:17。
水源破坏报告。高建国的手指点过第一张照片,三天前我去补给点巡查,发现林啸的水壶被人用石头砸了。他又敲了敲巧克力照片,这是他该在第二天领到的补给,但被人提前拿走了半块。最后指向靶场照片,指挥车出现在禁区,是昨夜两点十七分的定位。
刘子航的手指捏紧照片边缘。
他想起昨夜在连部窗上瞥见的文件——猎捕队的训练计划里,根本没有破坏补给这一项,更别说深夜进入废弃靶场。这不是普通追捕,是围剿。他低声说,目光扫过高建国胸前的三等功勋章,你早知道?
我以为是训练加码。高建国扯了扯领口,喉结动得像在吞咽石子,直到昨天看见林啸走出荒岭的样子——他的战术背心磨破了三块,但每道磨痕都对着山石的棱角。
那小子...是故意让我们看见他撑不住的。
隔壁病房的消毒水味突然浓了。
林啸躺在病床上,听着走廊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数到第三声吱呀时,假装翻了个身,指尖蹭过枕头下的手机——高建国的消息还停在档案已交,屏幕亮度调得极暗。
林啸?医务兵小吴端着药盘推门进来,针管在晨光里闪了下,该量血压了。
林啸嗯了一声,任小吴把袖带绑上胳膊。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声音放得像刚醒:高班长昨天查房时说...生存挑战,有时候得自己找活路。他顿了顿,他说这叫生存。
血压计的气囊嘶地放气。
小吴的手突然顿住——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得飞快,高压152,低压98。
她抬头时,正撞见林啸望着窗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藏着把没出鞘的刀。
生存?刘子航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股冷硬的锐度。
林啸听见文件被翻页的声响,接着是高建国的闷声:他的履历你查过吗?
荒野求生专家,亚马逊待过半年。
病房门被风掀起条缝。
林啸望着那道漏进来的光,脑海里的推演模拟器突然启动。
虚拟空间里,陈铁山的三维模型在指挥车里抓扯头发,高建国的模型把档案袋拍在刘子航桌上,追踪器的定位点在靶场地下道不断闪烁。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陈铁山48小时内接触高建国概率92%,施压封口概率87%。
你若动手...林啸望着窗外的梧桐叶,轻声呢喃,我就让全军区听见声音。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
林啸跟着队伍去食堂打饭时,眼前突然浮起层白雾。
他扶着墙站稳,听见小吴在身后喊:林啸?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他扯了扯嘴角,想说没事,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炊事班的馒头香飘过来时,他的膝盖突然一软。
扶住桌沿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面被擂响的战鼓——这不是装的,三天的荒野求生早把他的体力抽干了。
但没关系,他想,等陈铁山动手的那一刻...
林啸!何晨光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林啸抬头,看见战友们惊慌的脸在眼前晃成一片,接着是小吴的尖叫:快扶他去医务所!
血压160/105,心跳120!
他闭眼前的最后一秒,听见刘子航的声音穿透嘈杂:调阅高建国的三等功档案!
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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