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军区外围的荒山在黎明前最寒的时刻,像头蛰伏的巨兽,冷风卷着枯枝在入口处打旋。
林啸的作训服被风灌得猎猎响,他站在荒山口的水泥路上,望着二十米外那辆挂着演习标识的指挥车,喉结动了动——后颈还残留着昨夜被人推搡时的刺痛,那是陈铁山的兵在他拒绝“给老班长赔个软话”后送的“临别礼”。
“林啸,上前五步。”陈铁山从指挥车阴影里走出来,作训帽压得低,帽檐下的脸在车灯反光里忽明忽暗。
他手里攥着个登记板,笔杆在指节间转得飞快,“72小时生存挑战,规则听好:无补给、无通讯、有猎捕队追击。”笔锋重重戳在“淘汰”两个字上,“失败者,直接卷铺盖滚出预选队。”
林啸没动。
他盯着陈铁山领口的资历章——那排褪了色的三等功勋章,和昨夜塞进他口袋的军功章是同一款式。
“你不是在考核我。”他声音像冰碴子,“是在杀人。”
陈铁山的手指顿了顿,笔杆“咔”地断成两截。
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这是战狼的规矩!你以为穿上作训服就能当英雄?”尾音突然发颤,他别过脸去挥手,“带他去投放点。”
两个押送兵上前架他胳膊,林啸却自己迈开了步。
他经过指挥车时,瞥见副驾驶座上放着盒拆开的烟,是陈铁山最爱的红塔山——前新兵连时,老班长总在熄灯后蹲厕所抽半根,说“烟味能压一压想家的酸水”。
“开始。”陈铁山的喝令被风撕成碎片。
无人机的嗡鸣从头顶炸响,林啸抬头,看见那抹灰影窜入云层,镜头红光像只独眼。
三十米外,十二道迷彩身影正往密林深处散开,阮志强的作训靴碾断一根枯枝,脆响惊飞了两只山雀。
“系统提示:战术推演模拟器已激活,可推演未来24小时环境变量。”机械音在耳畔响起时,林啸已经踏进了林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匕首,刀鞘磨得发亮的地方贴着块褪色的胶布——是前世阿杰用急救绷带缠的,说“刀把滑了容易送命”。
三公里后,干涸的溪床在脚下延伸。
林啸蹲下,指尖插进泥土,触感比记忆中亚马逊的红壤硬三分。
“流水是最好的踪迹掩护。”他默念着前世笔记里的话,指甲在潮湿的泥层划出道浅沟——这里昨夜有过露水,足够混淆脚印深浅。
“输入地形参数:荒山主脉呈Y型,溪床贯穿中支;风向:西北偏北3级;猎捕队人数12,阮志强激进值85%,高建国谨慎值90%。”林啸闭着眼,太阳穴突突跳——每次启动推演都像被人拿锤子砸后颈。
虚拟空间在视网膜上展开,十二道红点如群狼般包抄,他看着自己的投影在溪床左转,被阮志强的小队截住;右转,踩中高建国设的绊雷;最后那条逆流而上的路径,红点在三小时后集体转向下游——“假营地”生效了。
他抄起匕首削断枯枝,在溪床右侧的软泥里按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末了又扯下块衣角,蘸着溪水抹在石头上,伪造出擦汗的痕迹。
“够骗阮志强那孙子十分钟。”他低笑一声,把三块反光镜碎片塞进岩石缝隙,镜面斜对天空——等太阳升到三十度,反光能给他标定位。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冠漏下来,在溪床上洒下斑驳金斑。
阮志强的骂声却比阳光更烫:“都给老子搜!那小子肯定在附近搭了窝!”他踹飞块石头,砸中溪边的假营地——那堆用松枝搭的“帐篷”里,躺着半块啃剩的野果,是林啸特意用泥水泡过的,果核上还沾着伪造的牙印。
“队长,您看。”高建国的声音突然压下来。
他蹲在“帐篷”旁,手指拨开落叶,露出底下干燥的泥土,“真正的营地会有排泄物,会有篝火灰烬。”他捏起撮土搓了搓,“这泥是新翻的,连虫子都没爬进来。”
阮志强的脸涨成猪肝色:“你当老子是新兵蛋子?那小子耍诈,老子就耍更狠的!”他抽出战术刀往树上一扎,“全体跟我上!过了前面那片荆棘林,看他往哪跑!”
此时林啸正缩在十公里外的岩洞里,用枯枝挑着最后一点火星。
他撕下半截作训服缠在手上,把烤得半焦的蕨根塞进嘴里——涩得他皱眉,却比前世在撒哈拉啃的蜥蜴肉强多了。
“系统警报:外部气象数据同步延迟37%。”机械音刚落,他就听见风里裹着股土腥气。
林啸突然站起身,额头抵着岩壁。
昨夜的星空在记忆里翻涌:猎户座偏南两指,北斗七星的斗柄向西——这是低气压过境的征兆。
他扒开岩洞口的藤蔓,风卷着湿意扑在脸上,“要下暴雨了。”
暴雨来得比他预想的还急。
入夜时分,豆大的雨点砸得树冠噼啪响,林啸用松枝在岩洞口搭了道导水槽,雨水顺着枝桠流进他挖的储水坑。
他摸黑把剩下的作训服撕成条,绕着洞口布了圈陷阱——树枝削尖的一头埋进土里,另一头用藤条系住,只要有人踩中绊线,尖刺就会弹起来。
“咔嚓——”
雷声炸响的瞬间,林啸的耳朵动了动。
混在雨声里的,是踩断枯枝的脆响,还有急促的喘息。
他贴着岩壁蹲下,看着两道手电光在洞外二十米处摇晃——阮志强的作训服肩章在闪电里闪了下,是他特有的“改装款”,把军衔标志剪了换战术灯。
“小心——”高建国的喊叫声被雷声淹没。
阮志强的脚刚碰到绊线,藤条“绷”地断开,削尖的树枝“咻”地弹起,正扎在他小腿外侧。
他惨叫着踉跄后退,却一脚踩中岩缝里的蛇窝——三条乌梢蛇“嘶嘶”窜出,他慌不择路往崖边退,“砰”地撞断棵矮树,顺着湿滑的陡坡滚了下去。
“阮志强!”高建国冲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作训服下摆。
等把人拖上来,阮志强的右踝已经肿得像发面馒头,裤腿渗着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你他妈疯了?”高建国扯下急救包给他固定脚踝,声音发颤,“这是演习!不是剿匪!”
阮志强咬着牙把止血带系死,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那小子必须废!等老子养好伤——”
“省省吧。”高建国扯过雨衣裹住他,“再这么胡来,我明天就找刘干事汇报。”他抬头望向雨幕,闪电照亮远处的山梁,“这小子……比我带过的所有兵都精。”
第二日清晨,林啸趴在树冠上,叶片上的水珠顺着帽檐滴进后颈。
他望着山坳里的猎捕队营地——指挥车旁支起了临时电台,天线在晨风中晃悠。
“想用信号追踪我?”他摸出战术匕首,撬开块废弃的军用电池外壳,“那就反过来。”
铜丝在匕首尖上绕了三圈,石英片从弹壳里抠出来,他把这堆零件埋进水源地的鹅卵石下。
“等太阳升到头顶……”林啸擦了擦脸上的露水,看着电台操作手的身影在指挥车旁来回踱步,“你们的GPS该跳舞了。”
傍晚时分,猎捕队的通讯器开始“滋啦”作响。
高建国盯着屏幕上漂移的红点,手指捏得发白:“坐标偏差两公里……这不可能。”他抬头看向水源地方向,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帐篷,“这不是巧合……”
林啸藏在离营地三百米的树冠里,看着指挥车的车灯忽明忽暗。
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匕首,胶布被雨水泡得发软,却依然裹得严实。
风里飘来煮面的香气——猎捕队在煮热食,而他的胃里还翻涌着生蕨根的涩味。
“第三日凌晨……”他望着月亮爬上山尖,影子在树叶上碎成金斑,“水源地的干扰器该生效了。”
山风掠过林梢,吹落几片松针,正落在他脚边的战术靴上。
林啸低头,看见松针上凝着的露珠,像极了前世阿杰中箭时,从指缝里渗出来的血珠。
他伸手接住那滴露珠,在掌心里攥得发疼——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倒下。
密林深处,传来夜枭的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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